帕林·冬堡来到了城堡的高台上,从这里,他可以一眼眺望到内城兵营的方向——黑底红纹的帝国旗帜在那里高高飘扬着,凶猛好斗的士兵正在营地之间活动,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则可以看到一座座法师塔在内城区耸立,高塔上的法师之眼正不间断地监控着整个地区。
他又抬起头,看向遥远的西方——然而今天阴沉沉的天色和空气中的薄雾阻挡了视线,他并看不到如今已经在塞西尔人手中的冬狼堡,当然也看不到更加遥远的长风要塞。
安德莎在塞西尔人的领土上还平安么?
冬堡伯爵轻轻叹了口气,将毫无意义的担忧暂且放到一旁,随后他用魔力沟通了设置在内城区的几座法师塔,确认了每一个法师之眼都未发现异常情况。
这些法师之眼的主要任务其实并不是警戒堡垒外面的方向——它们真正在警戒的,是堡垒内的骑士团驻扎地以及城外的几个增筑兵营。
那些兵营中充斥着战意盎然的骑士和士兵,还有虔诚至狂热的牧师与战斗神官,他们是这场战争的主力——以及最大的消耗品。开战至今以来,冬堡地区的兵力已经增至常态下的六倍有余,而且到现在每天还会不断有新的士兵和神官从后方奔赴前线,让这条狭窄的战场更加拥挤,也更加危险。
在帕林·冬堡看来,每天魔导列车从后方运来的都不是军队,而是新鲜的尸体。
而和普通“尸体”不同的是,聚集在冬堡的这些“尸体”非常容易失去控制,他们浸满了狂热的思维冲动,神经系统和对外感知都已经变异成了某种似人非人的东西,他们外表看起来似乎是普通人类,但其内在……早已成了某种连黑暗法术都无法洞悉的扭曲之物。
不过在这个处于最前线的地方,这些危险扭曲的污染者仍然有控制之法——只需严格按照战争规则来约束他们,让他们及时发**神世界中的狂热压力,或者施用大剂量的精神镇定类药剂,就可以抑制他们的破坏冲动或减缓他们的变异速度,至少暂时是如此。
这是个危险的平衡状态,每一天都如同在刀锋上行走,而帕林·冬堡在这里的任务,就是维持这种刀锋上的脆弱平衡,并在事态失控的阈值范围内……以最高的效率和最佳的方式来消耗这些新鲜的“尸体”。
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在燃石酸化工厂里控制燃烧釜的技师,每一天都在精确计算着投放到火堆里的燃料和炼金助燃剂,人命在他手中经过冷酷的计算,随时准备在下一次炉门开启时被投入熊熊燃烧的战火中,他在这里维持着这些火焰的热度,以此逐步清除帝国遭受的污染,探明并削弱塞西尔人的力量,采集战场上的数据,调整天平的平衡……
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有着伟大的意义,但他仍然觉得这一切令人作呕。
战争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也本不该做这种事情。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冷一些,”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将有些走神的冬堡伯爵从思索中唤醒,“但说不好奥尔德南和这里哪边更令人难以忍受——这里的冷像刀锋,坚硬而锐利,奥尔德南的冷却如同泥沼,潮湿且令人窒息。”
冬堡伯爵循声转头,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克雷蒙特·达特伯爵点头致意——这位奥尔德南贵族是随着今天那列运兵车一同来到冬堡的,名义上,他是那支援军的指挥官,而实质上……他也是那列魔导列车运来的“消耗品”之一。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寒冷,”冬堡伯爵说道,“从中部和南部地区来的士兵在这里都很难适应。不过比起塞西尔人的北境来,这里已经算是环境温和了。”
“士兵……”克雷蒙特·达特轻声重复着这个字眼,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扫过那些飘扬着帝国旗帜的兵营,“冬堡伯爵,这些都是很杰出的年轻人,真的很杰出……原本他们都应当有着光明的未来,他们本不应该在这个寒冬死去。”
帕林·冬堡沉默了两秒钟,慢慢说道:“面对神明的恶意,凡人就是这样脆弱。我们的祖国需要浴火重生,而你所看到的……就是火焰炙烤的代价。”
“我只看到了毫无意义的消耗,漫长的拉锯,却看不到任何有效的反击——不管是对塞西尔人的反击,还是对神明的反击,”克雷蒙特沉声说道,“你告诉我,就这样不断把受到精神污染的士兵和神官埋葬在这片狭窄的战场上,真的有什么意义么?这究竟是割血放毒,还是徒然损耗生机?”
冬堡伯爵看着克雷蒙特的眼睛,良久之后才慢慢点头:“我选择相信陛下的判断。”
“……真是个好理由,”克雷蒙特伯爵笑了笑,深深吸了一口来自北方的冷空气,随后转过身,慢慢走向高台的出口,“无论如何,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给我留个好位置。”
帕林·冬堡目送着克雷蒙特缓步离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在脑海中,他已经开始计算这位“保守反对派贵族”在这里所能产生的价值,以及他带来的那支援军应该消耗在什么位置。
……
冬狼堡-暗影沼泽防线上,寒风正卷过起伏的丘陵和沿着冻土分布的低矮树林,一些松散的积雪被风扬起,打着旋拍打在铁路两侧的接力桩上,而在闪烁微光的轨道护盾内,装甲厚重、气势威严的装甲列车铁王座-尘世巨蟒正以巡航速度沿着铁路线向前行驶。
列车两侧的斥力发生器闪烁着符文的光辉,斥力点和车厢连接处的机械装置细微调整着角度,稍稍加快了列车运行的速度,从远方被风卷起的雪花无害地穿过了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