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夜临近时,回荡在群星间的超光速通讯信号再一次平静下来,索林巨树顶端的庞大天线阵列渐渐回到待机状态,只剩下高耸的钢铁骨架和水晶矩阵在夜风中轻声呜咽。
冷却液在纤维管道中奔流,高速运转了许久的伺服脑阵列在一个又一个生态舱室中进入浅层睡眠,贝尔提拉感受着自己体内逐渐平息下来的神经浪涌,过了许久才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魔网终端:“高文兄长,诺依那边的信号已经停止传输了。”
“你们那边辛苦了,”通讯画面中的高文轻轻点了点头,“先结束通讯吧,顺便检查一下索林的天线系统,这是它第一次连续运行这么长时间。”
贝尔提拉点了点头,随后切断了与帝都的远程连线,而在另一端,高文则在通讯结束之后仍长久地坐在书桌前,他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台打印装置上,从打印输出口吐出来的纸带已经在落纸盒中堆叠成了厚厚的一叠,雪白的纸张上印着过去数个小时内两颗星球间的交谈记录——前半段是文明与文明,后半段是人与人。
他轻轻呼了口气,起身来到那宽大的落地窗旁边,此刻已经是午夜时分,窗外的夜幕如厚重的墨色般深沉,又有清冷的星辉自太空洒下,壮阔的星河横跨在黑暗山脉与西北林区之间,那星光和城市间的人造灯火交相辉映,每一点光辉都锐利地映入高文眼帘。
轻巧的脚步声从旁边传来,琥珀的气息来到了高文旁边,在沉默片刻之后,她的声音才突然响起:“你说……那位‘魔女’这时候是不是也在看星星?”
“她会看到比我们所能看到的更多、更璀璨的星辰,也能俯瞰大地,遍览万家灯火。”高文慢慢说道,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忆起了自己过去几十万年间被困在一颗卫星中俯瞰大地的岁月,从某种意义上,那时候的自己和卫星中的“魔女”诺瓦其实很相近,然而不同的是,他高悬天空的时候还不曾真正造访过脚下的大地,“魔女”迈向自己的命运时却要告别自己出生长大的家园,这中间的差别,外人即便可以想象也难以真切体会。
听到高文的话,琥珀却只是撇了撇嘴,随口念叨了一句:“你这听上去还挺有生活经验……”
高文只是笑了笑,并未做出回应,琥珀却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见到高文不吭声,她自己还是忍不住念叨起来:“……他们要把一个人的大脑直接链接在起航者卫星上才能维持和洛伦之间的超光速通讯啊……我之前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用这种方法绕过了起航者遗产的权限。”
“我也没有想到,”高文沉默片刻,发出一声轻叹,“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解释为何诺依人发来的通讯内容看上去总是那么‘人性化’和‘略显冒失’了——因为诺依人中的那位‘代言者’真的把她的思维‘装’进了超光速天线,一直以来,我们都在直接与一个敞开的心灵交谈。”
琥珀思索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位‘魔女’在最后提到她从洛伦发往诺依的通讯中‘感觉’到了善意和温度,并且因为这个原因就选择了信任我们这些陌生的异星族群,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是那位魔女在和起航者设备建立连接之后产生的神经错觉?还是说……真的存在这种理论无法解释的‘东西’,她真的能通过起航者设备扫描到我们在发送信息时的情感?”
“我没有任何头绪,”高文坦诚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不在目前我们所知的任何学科中,也没有任何理论支持超光速通讯这种东西可以传递‘感情’,但既然那位魔女相信她在星空间感受到了洛伦的善意……那我们就不应该辜负她的期待,毕竟……”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来:“这片冷冰冰的星空需要一点有温度的浪漫。”
……
自星体深处喷涌而出的原始能量冲刷着先祖之峰内外的一道道裂隙与孔洞,在“万法主宰”有意识的控制下,这些澎湃浪涌严格按照蓝图所需在各自的轨迹中川流运行,并已经与山体各处建造的大型设施实现了接驳与共鸣,而在这源源不断的能量支撑下,曾经奥古雷人民的圣山如今已经渐渐化作一台规模空前的“机器”,并在这片大地上渐渐苏醒过来。
凌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了云层,倾斜着照耀在先祖之峰侧面的山坡上,连绵不断的合金护板宛若凡人为圣山披挂上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有巨大的管道设施在一座座能源站、分析站和感应器放大阵列之间纵横交错,粗犷有力的巨型阀门和中继泵站在阳光下呈现出庄严的剪影,偶尔从某处泄压阀或升华器中喷涌出的气雾则在这些剪影间缓缓飘散,又在圣山上空形成了连绵的雾霭。
那些大型管道中涌动着的,是作为冷却剂的炼金溶液——要汲取行星深处的能量来驱动一台规模覆盖半座平原的巨型机器可不容易,要让这台耗能惊人的机器在运行过程中维持稳定更是个巨大的挑战,“起振焦点”内部的散热系统庞大而复杂,其最深层的管道环绕“观测者密室”而建,浅层管道则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巅,在那一公里又一公里蔓延的管道系统中,每分每秒都涌动着数以吨计的冷却液体,这些液体将庞大的热量从观测装置核心抽离,并在安全转换之后把这些热量传输至山脚下的热交换站,使其成为城市供暖的一环——这姑且算是魔潮观测装置为奥古雷人民带来的微不足道的“报偿”。。
而除了这庞大的散热系统之外,圣山那已经被合金甲壳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