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拂面,日影微升。
静安宫前,身穿蓝衣道袍的嘉靖亲手砸碎了他心心念念的宫灯。
世玉心中猜测,“皇帝的心思真难猜。”
恰在这时,陶仲文带着四名弟子阶前跪拜,“吾皇万岁,碎灯祈福。”
“陶真人,有何说辞。”
“此灯悬挂日久,难免沾染凡间浊气,如今天上的神仙,又岂能久居画中,如今碎了宫灯,也算扫清浑浊,另开福路。”
“真人高见。”
“吾皇心诚,神仙必有感应。”
说着话,四名弟子在万海的带领下,将宫灯堆放一旁,点燃火烛,将其烧尽。
恰在此时,卢靖妃闻着烟火气,鼻中酸痒,不小心打出了一个喷嚏。
“阿欠。”鼻音清脆,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贱人,你敢惊扰神仙。”嘉靖面沉似水,疾言厉色。
卢靖妃连忙跪倒,“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麦琪。”
“奴婢在。”
“靖妃亵渎神明,打入冷宫。”
“是。”
麦琪无奈地看了看世玉,带着几名灰衣内侍摘去了靖妃的头冠霞披,带着只剩单衣的靖妃,离开了静安宫。
前时风光,一刻落魄。
世玉本想劝阻,陶仲文按住了世玉,不让他起身。
那陶仲文七十来岁,但手指好比钢条一般,按着世玉言语不得,动弹不得。
再看万海,对着世玉偷笑,那小人嘴脸尽显张狂,极尽恶意。
待到火焰焚尽,陶仲文再次进言。
“吾皇陛下,如今八仙此去要散尽浊气,他日归来,必定五福临门。”
“真人妙言,朕虔心谨记。”
“此番寻找宫灯,严大人也是功不可没,此乃皇上洪福,严大人必定是受天命而来。”
“说得对,说得好,世玉,你要何赏赐啊!”
“世玉不敢。”世玉将金牌举过头顶,没有言语。
看了这宫中的荒唐事,世玉一刻也不想多呆,他怕了,是真的怕了,看似柔声密语,却潜藏枪林弹雨。
“不,世玉为朕寻灯,连日劳碌,朕命你随身携带金牌,让你在宫中畅行无阻。”
“严大人,还不谢恩。”
严世玉听闻陶仲文提醒,跪地谢恩,带好金牌。
“世玉,朕再任你为锦衣卫千户,任你监察百官。”
世玉再次谢恩。
殊不知这一番赐封,让一旁的万海恨之入骨。
待到烟雾散尽,嘉靖皇帝一脸轻松,返回永寿宫,而这刚才的事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惊魂未定的世玉,不敢停留,想起了洛珠。
世玉带着金牌直入玉和宫。
可眼前的玉和宫早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宫中的陈设已经全部撤走,只有四名绿衣内侍推着一辆木板车缓缓走过,那木板车上,正是万海的姘头,洛珠。
眼下发青,嘴唇发紫。
世玉看了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这里早已不是玉和宫了,那牌匾已被人取下,王庄妃已经准备搬去静安宫。
这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看着高高在上的荣华富贵,不过是一日天上,一日地下。
世玉没有停留,来到了坤宁宫。
只见麦琪带领一帮灰衣内侍,正在用刑。
这种刑罚叫贴加官。
宣纸沾水蒙脸,直待受刑人气绝。
受刑之人被按在一条板凳上,手脚被制住,破碎的衣衫,白皙的皮肤,伴随着的淡淡的麝香,那女子赫然正是前时月心洞中的琼花夫人。
“住手。”世玉一声断喝,急忙上前,驱散了众人,随手将琼花夫人面上的三层宣纸揭下。
那琼花夫人,面色惨白,微微张口,不能言语。
“你们在干什么?”世玉严声质问。
麦琪遣散下属,悄声回应,“二爷,这都是太师的意思,知情人一个不留。”
“胡说,她久居月心洞,她能知道什么!”
“这。”
“公公,有些事,不宜喧哗,你知,我知。”
麦琪连连点头。
琼花夫人在世玉的保护下逃过一劫,可那随行的宫女一个没剩下,全都殒命。
待到世玉抱着琼花夫人,进入内屋时,皇后立马起身将房门关闭。
再看皇后,好比福尔摩斯附体,四处排查门窗,用心倾听声音,良久之后才悄悄坐回桌前。
此时的世玉将琼花夫人,放置于床榻上。
推背按腹,让琼花夫人醒过神来。
三人,相看无言,沉寂片刻。
方后悄声道,“严大人,这坤宁宫,有密道。”
“你怎么知道的?”
“那鲁玉横从密道逃走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
“在哪里!”
“在隔壁的夹墙里。”
“走,去看看。”
“我不知道机关,而且一旦走露消息,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经过了这趟折腾,对于皇家密事,世玉早已了然于心。
“多加小心。”世玉虔心叮嘱。
方后这才放下心来,抬头一看,琼花夫人正看着自己,不觉失声喊出,“呀!”
“见过皇后娘娘。”
缓过神来的琼花夫人,弃尽了媚态,多了几分朴实,面容平静,眼含泪光。
方后看罢,连声叹息。
二人同是深宫孤女,同病相怜。
“皇后娘娘,琼花夫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大人放心。”
琼花早已泪流满面,这人世百态,时隐时现,唯有生死存亡之际才会显出真性。
世玉收束心神,赶回西苑,来到了呼月楼。
飞曼依旧白衣素衫,园中练剑。
世玉并未惊扰,默默攀上二楼,静坐吟思。
飞曼见状,收招住势,飞上二楼。
“严大人,今天是第七天,看你眉目增光,如释重负,想必皇差已毕,赏罚已定。”
“一盏宫灯,死了十几条人命,有罪的不能说,真相不能说,对着皇上只能歌功颂德,我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
飞曼倒下一杯清茶递给了世玉,静静坐在世玉对面。
“严大人,在哪里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