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有一个成年办差的八哥在后面镇着,小阿哥们比平时乖巧不少。这天传教士的天文课讲完,还没到三点,属实是比平时要早了。
而后这些精贵的小主子们吃了些点心,就浩浩荡荡地带着伴读和小太监,往景山下的马场而去。其中不乏那些不怎么学文化课的哈哈珠子,大都是地位低些的亲戚家的孩子或者包衣,这时候也会凑上来,又是拿弓箭又是拿马鞍的,再说些讨巧的奉承话。场面就很是热闹了。
八阿哥拉着妹妹走在最后。虽然是冬天寒风凛冽的日子,但没有喊轿子,就是将衣服大氅裹严实了,再往手笼里塞一个小暖炉,做寒冷的适应。他们直接穿过坤宁宫和御花园走北门出宫,步行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地方。八贝勒认为以他妹妹正常健康人的身体素质这点距离应该不在话下,平时出宫去玩还从三大殿和午门那条路出去过,可比这条路远多了。
体弱多病的十一阿哥不在,剩下这些小的都健康,自然也不愿意在姐姐/妹妹跟前示弱,不约而同地选了步行的方式。至于平日里有没有谁是坐八抬大轿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景山马场位于景山东面的山脚处,这处马场比较小,比不上西苑的气派。但一来距离皇宫,二来没有大湖安全系数高,因此皇子们平日里骑射多来此处。不过微妙的是明朝末代皇帝自缢的那颗大槐树就在马场转个弯的地方,那老槐树被七根手腕粗的铁链拴着,旁边一块大碑,上书“罪槐”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看着很是渗人。
小八爷给妹妹讲古道:“这是皇玛法在世时锁上的,用来安抚民心。那时候留下的规矩,皇家子弟路过罪槐都要下马步行。”
昆昆点点头,看向那颗阴惨惨的歪脖子老树的眼神有几分好奇,似乎是在推测当年崇祯绑绳套的位置。但她没看上两秒,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嗤”。八公主转头去看,就见是她硬脖子的十四弟。
“亡国之君罢了。”熊孩子十四阿哥说。
十三阿哥想拉十四阿哥的袖子让他别说话,被十四躲开了。熊孩子带着他同样活泼的小伙伴,大呼小叫地朝着马厩冲过去。
“八妹妹快走吧,这树阴气重,女孩子待久了不好。”十三阿哥胤祥只能转身道。
八爷含笑点头,谢过了小十三的好意。
八公主一脸淡定地跟着她哥往前走,从她脸上看不出对于死亡场景的恐惧。八贝勒观察了妹妹好一会儿,但一直到她喂马、牵绳、上马,都没有什么异样。公主们也是学骑马的,前头的荣宪公主还能在草原上玩个赛马,四公主和七公主也能跑一段,三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比较文气,不善此道,但骑在马上被人牵着走是不成问题的。
八公主昆昆嘛,从前跟六公主差不多水准,如今小八爷想把她提升到四公主的水平,那就没有人帮助了,必得自己拉马缰控制马匹才行。“骑马得用头脑,去感觉马匹的肌肉、动作,然后去影响马。所谓人马一体,就是这样。你驾驭不住,那就骑不了马。”
手紧紧抓着缰绳的昆昆:“哦。”
她想让马动起来,然而小马一直在原地打转。这不是八公主专用的马匹,是有它自个儿的马倌的。然而八贝勒不让马倌给小马下指令,于是那马就不知道该如何行动,总忍不住把头往马倌所在的方向转,然后又被八公主通过缰绳给摆到正面。一人一马就杠在那里,周围的侍卫如临大敌。马倌都快哭了。
而这时年长的皇阿哥们已经跑了一圈过来了。十二、十三、十四各骑着一匹良驹,呼吸间都因为运动的热量而凝出了更多的水蒸气,像是在吹白雾一般。“八姐姐,要不要弟弟帮你一把呀?”十四爷笑嘻嘻地说,“一鞭子抽马屁股上它就跑了。”
寻常女孩子听到这话就该紧张得手忙脚乱了,昆昆虽然也紧张,但依旧拉着缰绳。“不劳烦十四弟。”她说,同时还转过头笑了笑。
“乖乖,八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小十四口无遮拦地说,然后又一夹马肚子,大笑着跑了。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没跟着撒欢。十二阿哥先开口道:“八哥需要帮忙吗?我额娘没能给我生个姐妹,八妹妹与我年纪相仿,跟同胞的也没有差别,我也想尽一份力。”
十三阿哥看看十二阿哥,又看看八贝勒,最后朝着十四阿哥走的方向跑了。
小八爷抱臂,一脸严师模样:“她才刚开始呢,先慢慢磨合着。待到要用十二弟的时候,爷一定不跟十二弟客气。”
这就是婉拒了。
十二阿哥笑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他也就是来客气了两句似的。鞭子拍在马屁股上,没出五十米就跟上了刚走不久的小十三。
一直到太阳下山,八公主昆昆都骑在马上。一日之内,已经能控着温顺的小马慢走了。不过当她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还是一个踉跄,腿酸得站不住。当天的骑射课程进入尾声,皇阿哥的侍从们都在冬季稀薄的夕阳余晖中收拾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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