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确实蹊跷。尤其是姚法祖心肝上的“王姐姐”老家也是惠安县,小八爷也就明白了一直在外头逍遥的小夫妻两个搬回总督府的原因了。
“还不是怕姐姐家的被服、器物上沾了那种让胎儿畸形的病气?不然我何必回家来惹我爹生气呢?包括吃食,我也怕是惠安的饮食有什么不当,或者水源不好,吃的都是从泉州城里走,之前姐姐想吃老家的萝卜糕,我都没让吃。”姚法祖说着,面露心疼之色。
姚法祖作为官府中人,知道些许内情,而大部分泉州人还被蒙在鼓里,只听说惠安那边出了疫病,轻易不要往那边去。至于具体什么病症,为了民心安定是没有往外说的。时人多迷信,若知道有大量的畸形儿降生,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意外呢。
由此看来,惠安县令高喊着是“疫病”,反倒是一种相对保护三村百姓的做法了。毕竟这年代,被扣上邪祟的帽子烧死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小八爷是个办实事的人,下午就将云雯留在泉州城中,自己跟姚法祖坐船往惠安赶。毕竟这个害胎儿畸形还是挺吓人的,尤其云雯正在备孕期,若是真染上了什么麻烦的寄生虫或者病原菌可就坏事儿了。不过就算是男人进惠安,他们也换上了多层麻布外套,头上戴了纱帽,一副养蜂人模样。毕竟,沈县令小妾难产是个前车之鉴,虽然让小八爷看来,王县令小妾这事儿是巧合的可能性要大些。
他们抵达惠安海边的时候正是第二日清晨,半个太阳的红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上,给他们乘坐的小型火炮军舰镶上一圈金边。这艘火炮艇是姚法祖请了洋人工匠参与设计的,其实也值得大书特书一番,不过眼下却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得到消息的沈随舟带着僚属等在港口,这是一个清瘦的文人,本来就不健壮,也许是为“怪病”的事情焦虑,又添了上火的症状,嘴角好大一颗燎泡。“惠安县令,恭候钦差许久了!”他行礼伏地,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露出一股憔悴。
“沈大人肝虚火旺,时节又进入夏季了,更是火气上扬,还是要好好调理啊,不要仗着年轻不爱惜自己。”小八爷的职业病犯了,拉起沈县令的时候顺手把了个脉。
“唉,八爷啊,出了这样的事,我是心病,再怎么吃药都是治标不治本啊!”沈随舟苦恼地道,“沈某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不求如何政绩斐然,但也够得上兢兢业业。我自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说是鬼神降罪我是不服的。”
他们沿着栈道进入城中,这是一座古老的小港,不同于泉州港楼船如沙、海商穿梭的大场面,这座隶属于惠安县的港口中更多地停靠着平民的渔船,偶尔见到商船,最大也不过十多米的长度罢了。但小商贩的活动依旧是兴盛,比如栈道下就有一个穿着少民服饰的台湾果农在贩售果子。
晨曦中的惠安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小家碧玉,正靠在水边梳妆,而她身边的炉子上正氤氲开浓郁的生活气息。
小八爷突然想到一件事:“鸦片也能导致胎儿畸形,惠安富庶之地,往来频繁,可有鸦片死灰复燃之相,才导致了此祸?”八贝勒去年禁烟的时候就到过泉州,泉州作为商业大港,自然也是重点清扫的目标之一,他还记得自己在泉州砍了四人的脑袋。不过他对沈随舟没有印象,许是县令太小了,当时钦差仪仗摆开,接待他的至少是知府一级的高官。
而听八贝勒提到鸦片的沈县令发出一声苦笑:“不瞒八爷,这事儿去年出的,正是禁烟令轰轰烈烈之时,到处都在说鸦片如何害人,别说让男人发疯、妇人流产、小儿痴傻,更离谱的谣传都有过。微臣怎么会漏下鸦片呢?微臣还特意将那几名生了畸形儿的妇人以休养的名义圈起来观察,并无毒瘾发作的迹象。”
“喔。”小八爷继续往前走,“那她们的丈夫呢?”
“也并无不妥啊。”
找不出源头,那就只好进村了。三个生了畸形儿的村子分别叫做王家村、李家村和平山村。没错,姚法祖的王姐姐家还跟王家村人沾亲带故,因此尤其重视此事。
三个村子都在内陆,没有海岸线。王家村和李家村位于两座山头之间的谷地上,彼此相邻,一道河水将两村隔开,村民以务农为生,干旱的年份没少因抢水而发生争斗。而平山村则位于某块平坦的半山腰,人数较少,村民以伐木和打猎为生。从地图上看就只能看到这些,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当地实况,就只能亲眼看了才知道。
八贝勒、姚法祖带头,让所有人都穿上养蜂人的装束,才来到了用路障堆起来的村口。
这里本来应该是条可以通马车的大路,然而如今被封了,又有带刀的衙役看守,因此也渐渐落了灰土和枯枝落叶。道路两旁的植物一年没人打理,开始借着春夏的好时机疯长起来,逐渐侵染道路。要不是有那来卖菜卖布的老头老太太顺手砍些枝条走,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小八爷没有贸然进村,而是找了一个挑着盐担子的老大爷问:“老人家可知前方是何处?为何被官府封锁啊?”
老大爷干瘦,脸上都是岁月和贫穷的印痕。“前头是王家村,再往里面还有李家村和平山村,封起来是因为有疫病。”小八爷运气不错,问的第一个人就是个条理清晰的,不愧是卖盐的,这个行当没点本事的可沾染不了,果然就算是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大爷都有胆色,看到他们一行奇怪的装束也不害怕。
“有疫病?那老人家不怕传染吗?”小八爷继续问。
“嗐,说是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