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人,还有他柔弱的媳妇和尚在孕育中的孩子。
隔阂被打破,距离被拉近,可不是作作秀就可以的。是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在人前人后展现出半点骄矜的脾气和不公正的言行,才能得到如此让人心惊的爱戴。
康熙合上眼,脸上一派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从将要发出去的那叠信件奏疏中,找出斥责老八的那封,扔火盆里烧了。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孩子举着那面有些可笑的单薄的紫藤花旗,消失在细雨中的背影。
“可真不像是我们家的孩子。”
就算是锦衣玉食养出了一身气度,就算是朝堂听政磨练出了高屋建瓴的眼光,就算是走在外面也有了吓唬外臣的威严,但到底骨子里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就仿佛,老八从不觉得他的性命比旁人的更加值钱。
这种感觉一直到老八站在他跟前的时候,也依旧清晰。
二十二岁的青年依旧没有留胡须,光滑的脸颊和清爽的笑容,让他看上去依旧是个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不过在外头病了一场,到底是瘦了一圈,穿着去年的那身朝服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腰线宽了两寸。
“回来了就好。”康熙爷笑着说,“让内务府给你做身新的朝服。”贝勒朝服这种衣服,是自家府里不能做的,只有内务府才能做。
听见老父亲话语里的关怀之意,判断他现在是处于“慈父模式”而不是“帝王模式”,八贝勒也松了口气:“儿臣拖延了许久才回京,还请皇阿玛不要怪罪儿臣。”
五月走的,十一月才回来,整整半年还有多。当然了,他去禁烟那年也是大半年在外头跑,然而那时候是一路跑到了广州,路途遥远自然不必说什么,今年是跑山东,就在直隶隔壁,按理说一个月来回都是能做到的,也断断续续拖了半年之久,自然要先告一声罪。
一开始是他冲进了疫区,病在了里头,为了防止传染,只能一心呆在里面,一边给别人看病,一边自己养病。好不容易病养好了,疫情也控制住了,福晋怀孕了。那怎么办?只能等福晋坐稳了胎再考虑挪动了。福晋是为了给他侍疾而来冒险的,如今他病好了,就丢下怀孕的老婆一个人在疫病尚未根除的山东,自个儿回京享福,没有这样做男人的。于是八贝勒就一边继续为根除这波痢疾努力,一边照顾着孕早期的云雯。
终于八贝勒府的第一个孩子在肚子里呆满三个月了,他们就一会儿坐船一会儿坐车地往回赶,偏偏云雯的孕期反应又上来了,有时候坐船的时候吐,有时候坐车的时候吐。这时八贝勒心里福晋是最受苦的,每逢她有不好的,就就近挑个风景好的地界儿,休养两日。再然后,就进了瘟疫的源头景县了。
看着满目荒凉,只半死不活地长着些许番薯的田地,云雯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得了,这下也没有心情继续看山游水了,继续干活吧。就在乡间粗茶淡饭过了半个月,刚刚安抚住了受到严重伤害的当地老百姓们,第一场雪落了下来,道路封死了。
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了,自然不好让百姓们第一时间来帮他们铲雪开路,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重建被雪压垮的房屋,以及将田地上的雪翻到泥土下去冻死虫卵。瑞雪兆丰年,不好浪费。景县已经损失了大量人口,劳动力尤为紧张。仅有的这点人力,还是要为第二年的日子打算的。
于是这一耽搁,又是十天的时间过去了。再接下来,就是撞上门来的白莲教徒的事儿了。这时候云雯的肚子鼓起来了,怀孕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村民陆续送了鸡蛋、面条来,县衙知府也是热情挽留。推拒又是一番口舌。
一路磕磕绊绊,回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隆冬时节了。再一个月可就要过年了。
还好康熙没有因为他晚归这件事儿责怪他。“你辛苦了,一路坎坷,朕都知道,不怪你。”
老爷子的态度好到让八贝勒都有些诧异了。本朝采取的是宗室留京不外封的政策,就是防止皇家的爷们在外面组织起自己的势力,威胁中央的统治,他是皇子,作为宗室近支滞留在外,遇到小心眼的皇帝,那是已经犯了忌讳的。他本来以为就算老爷子不追究,斥责几句也该是有的,没想到皇帝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倒是让他心里没底。
上次康熙爷对他这么和蔼,还是他刚成年那阵子吧。
八爷皱了皱眉,他是听小系统说这一年京中十分的热闹,然而他可不想让皇帝爹的怒气和阴晴不定落到自个儿头上来。“儿臣自个儿知道理亏,比起之前禁烟那次的失当还要多些。皇阿玛若是要罚,还请明示,也免得儿臣心里提心吊胆的。”
康熙爷原本还在感叹老八为民能做到那般舍身的地步,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豪杰心性,转而就听见这么一番话,忍不住失笑:“照你这么说,朕不狠狠罚你一顿,反而是说不过去了?”
“呃,要是皇阿玛不生气,也可以不罚特别狠。若是太狠了,要被将来出生的孩子耻笑。”
“这又是说的什么浑话。”康熙指着他说,“便是孩子耻笑你,也是随了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看上去康熙爷是真的不生气,也没介意。
八贝勒松了一口气,又给老爷子请了一回平安脉,将这一遭请罪给揭了过去。后头就是请赏了。
“儿臣只要不被罚就成了,自打被皇阿玛封了贝勒,生活上开销尽够了。但儿臣自个儿不缺,还是得替旁人求一求的。此次瘟疫凶险,军队和衙门双管齐下,也延绵半年方才结束,染病百姓死伤惨重,而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