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三聪明的脑瓜,在人心算计上很有天分。
自打太子插手西藏军务,被康熙爷弄死了舅舅之后,他就从极端的自信彻底转向了自我怀疑。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一步步地与康熙爷越走越疏远。皇帝地心理已经转变,那么裂缝就只能扩大。十三阿哥并没有打算用一番话让太子变回从前那个孝顺儿子模板储君的太子,他还没有这样的魔力。但是能够让太子看见一丝希望,就能大大降低他武力政变的可能性。
他们家这位二爷,可从来不是一个在大事上有决断的人。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表面上投靠太子,真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候,还能保住四哥。
小十三拎着两块银丝炭,一脸严肃地回到他和四大爷拼住的院子。“四哥,没全推拒掉。我又拿了两块回来。”他垂头丧气地说。
四大爷也叹了口气,摸摸小十三地脑袋。“我就说我去吧。算了算了,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全了礼数了。”最重要的是十三阿哥的出面已经把未来的风险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一个光头阿哥能做什么呢?只要太子没有逼着十三阿哥给康熙下毒,他跟太子正常交际,是不太可能引来帝王的猜忌的。
“这次是十三弟帮了哥哥大忙了。”他再次叹息,“但只怕太子在我这边不会罢休。”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就有太子的人来请,说是让四贝勒去喝酒。四大爷关紧房门,让人说自己身上不舒服,刚吃了药不好饮酒,同时也劝了太子不要喝酒。为了这出戏,他还连夜叫了太医,费尽心思把太医糊弄过去。
就在四大爷预备着太子继续找他麻烦的时候,第二天一早起来,外头就传来消息,说是太子病了。
四大爷还有些懵逼。谁病了?不是我在装病吗?怎么又传太子病了呢?
等十三阿哥跑出去一趟又跑回来,确认了太子生病的消息。四大爷也顾不上装病了,披上衣服跟着出门。果然,圣驾已经摆到了太子的院落,里头挤挤挨挨都是人,将白雪都踩成了黑乎乎的泥泞。古怪的是,太子的房门紧锁,只有皇帝身边的陈太医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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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爷白着脸,跟十三阿哥一起站在角落里。他脸色惨白根本不需要装,事出反常必有妖,恐怕老八在信中暗示的大事,已经发生了。一想到这里,二十五岁的四大爷就觉得脚下发飘,不知道比自己年长的父亲和哥哥在里头上演着怎么样的斗法。
“吱呀”一声门开了,四大爷心口狂跳,直说宣判来了。从门里出来的是一身明黄色的皇帝,脸上的表情严肃,但这种严肃也很符合为嫡子操心的父亲形象。
“太子受了风寒,该卧床静养。”帝王沉声说,“都别挤在这里了。特别亲近的人,递了帖子,让太医排时间去探望。一窝蜂的,惊扰了太子养病你们担得起吗?”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院中众人立马就成了鹌鹑。什么叫“跟太子特别亲近的人”,皇帝这话说出来,除了板上钉钉的太子门人,还有谁能去探病啊?
于是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子就跟着康熙走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也就跟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说两句场面话,也纷纷离去。徒留下院中被踩成脏污的雪水,昭告着方才来此的人有多少。
四大爷还在装病,不想撞太子跟前去。鬼知道这位爷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于是他是跟小太监说场面话的人群中间的一员。为了立稳生病的人设,说话的时候还要咳两下,最后发出一阵连续的咳嗽,被十三阿哥搀着走了。
这天夜里,两人还是枕着匕首睡觉的,他们直觉太子病得蹊跷,明明前一天还活蹦乱跳地给弟弟画大饼呢,这就病得起不来身了?就是不知道是太子装病,还是皇帝逼着太子生病的。
无论那一条都让人细思恐极。
果然第二天奇怪的事态进一步发展。康熙爷下令队伍继续南巡,不过分出一部分兵马在德州守卫生病的太子。同时,一封让京里京外都匪夷所思的诏书传了出来:令索额图到德州为皇太子侍疾。
好家伙,生病了不召太医,召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
离开德州继续南下的队伍暗潮汹涌,除了某些真以为太子生病的傻白甜外,大家伙的眼神交会时,都闪耀着阴谋论和八卦的光辉。如今私底下最流行的说法,是太子长久没见索相,得了心病,而皇帝到底是疼儿子的,一番争执后妥协了,解除了对索额图的隐形软禁。
但很多人觉得太子爷这么做实在不明智,显然万岁爷对太子亲近索额图是不满意的。不过也不乏有人觉得太子爷重情重义的。
虽然私底下有着种种猜测,但大家可不敢说出来去触帝王的眉头,只能老老实实地陪皇帝看飘满冰渣子的河道,好在随着他们往南前进,气温好像稍微暖和了一丢丢。不然河道冻结实了,连表面上的戏都唱不下去。
四大爷也不敢装病了,皇帝问起来的时候,只说有点咳嗽,已经好了。生怕康熙把他扔回德州去跟太子作伴,那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就在随驾众人忐忑之时,太子位于德州的那间院落里,正在发生着一场可能影响王朝命运的谈话。
“殿下,请您下定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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