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没有回话, 因为他怕再说会把薄姬气死。
不过瞧着周亚夫猪肝似的脸色,这种体贴不要也罢。
“听着绛侯振振有词的声音,朕还以为咱们聊的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上座的刘启轻咳一声, 有气无力道“你们也知道朕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不想在动气的事上费心费力。”
如果是几年前刘启这么说, 一定会有人怀疑这是刘启又要推人上去送死。
然而搁在不断咳血, 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刘启身上,这话就有临终托孤的意味。
当然, “托孤”这种表面温情词在某些朝代就是大逃杀的代称。比如汉高祖晚年的功臣大逃杀,巫蛊之祸后的征和大逃杀, 朱标死后的洪武大逃杀,以及康熙后期的九子大逃杀。
在场的人里没几个相信刘启的托孤是温和可控的。
尤其是在刘启提到要由身为苦主的刘瑞全权处理时, 众人瞧着已近弱冠的太子,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更糟糕的是,注意到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刘瑞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儿臣一定公正处理, 不负陛下与两宫太后的信任。”
好家伙这是明牌要搞大清洗啊
被迫过来的申屠嘉张了张嘴, 但是想到高祖晚年功臣状况, 他又清楚这种事是没法避免的。
萧何尚且自污保命。
更别提眼下的皇家父子握着大义的名分与正当借口
一想到这儿,上了年纪的申屠嘉除了感到深深的无力便是自嘲高祖时都阻止不了大清洗的自己老来竟想支棱一把。
真是越活越不知自己姓什么。
馆陶长公主听到由太子全权处理时松了口气,但又被太子的话弄得心头一颤, 于是看向许久未见的母后, 只见对方一改之前努力彰显存在感的模样,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看得下方焦躁不安的馆陶长公主几近绝望。
母后,母后你在干什么呀, 母后您要是再不出手,您的宝贝女儿就要凉了。
或许是感应到了馆陶长公主的焦虑之情,默不作声的窦太后抬了下眼皮,但也只是深深看了眼焦急的女儿,继续当个锯嘴葫芦。
毫无疑问,窦太后的表现让馆陶长公主绝望了,连带着与窦家走的很近的几位都心头一颤,随即产生一系列的联想。而这正是刘启希望窦太后出席的理由之一,不仅是让外人明白窦太后已彻底失去对前朝的影响力,更是让外戚与功勋集团的联盟产生裂痕正如当年的薄昭之死般。
“诸位没意见的话,朕就不多留你们,更不耽搁太子办事。”刘启的腹部一直有团火球在横冲直撞,疼得他每次开口都要缓上好一会儿“朕去上林苑养病时由太子代政,并由御史大夫和内史向朕禀告朝堂大事。”
“至于丞相和长信卫尉的人选”刘启做出头疼的模样,随口说道“既然绛侯,汾阴侯,以及两位将军都牵扯其中,那这长信卫尉的人选怕是要太子把关。”郅都靠着平乱的功绩当上未央卫尉,并且在刺杀案发生时不在关中,所以没被牵扯其中“在长信卫尉上任前由轵侯暂管长信宫卫,各位都没有意义吧”
刘启这不容置疑的语气听得人哪里敢生反抗之意,只能跪下一一叫好。
当然,干脆利落的人里并不包括依旧头疼的周亚夫,最后还是一旁的周仁强拉了把,后者才心有不甘地跪下。
没救了。
刘瑞将视线从周亚夫身上挪开,开始思考如何能让周亚夫体面地死去。
毕竟是被一双筷子活活气死的人。
这一刻,刘瑞想到三国里的某个情节,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至于那个跪的够快的周仁。
感应到太子视线的周仁身形一颤,在离开时与太子对上视线,结果被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吓得咬破舌尖。
剧烈的疼痛将他从恐惧中拉了回来,随即看向上座的刘启,似乎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然而面对宠臣的求救,刘启只是冷眼相待,甚至传递出“你应该去死”的意思。
别说是周仁感到分外绝望,就是幻想逃过一劫的馆陶长公主都踉踉跄跄地离开,最后需要宫婢扶着才艰难踏出宣室殿的宫门。
“一群不知所谓的蠢货。”终于清净的刘启闭上眼睛,同时吧怒火转向赢麻了的刘瑞“你也快滚躺了那么多日的不孝子也该替朕干些正事。”
莫名躺枪的刘瑞本想争辩几句,但是瞧着刘启那张瘦脱像的脸也不是滋味,于是只能拱手认栽“诺。”
不过在他转身离开后,刘启突然漫不经心道“你馆陶姑母和堂邑侯的钱收下,剩下的两位全部处死。记得做的干净点,别给那些碎嘴的王八羔子留下借口。”
“诺。”动了杀心的刘瑞一方面是松了口气,而另一方面却是吐槽刘启事多,以及拿他当枪使的无情。
啧可别是向大父学的。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