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不是听不进劝的人, 相反,他在宫里宫外的名声都是“类其大父”,属于那种皇室贵胄里难得的好脾气。
但这不代表他是受|虐狂, 更不代表他喜欢去当别人的垫脚石。
事实证明, 哪怕是伊尹,吕后那样的摄政者, 张狂后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在这方面, 不是刘瑞针对谁,而是儒家确实很有发言权。
往远的说有在秦始皇面前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淳于越把天胡局打成一锅烂粥,往近的说有张释之让刘启在宫门外社死, 坑死了他之后的大部分儒生。
现在因为吴王和淮南王的关系, 无论是刘瑞还是刘启, 亦或是先帝都在表面上对儒家持拉拢态度,同时暗示其它学说给力一点,不要让儒家在民间做大。
结果刘启使了那么久的眼色,就跟向瞎子抛媚眼似的打了水漂。
而这也是刘启知道刘瑞与墨家走得越来越近后毫不制止的重要原因。
比起因暴秦跌落神坛的法家,墨家的名声肯定是好了不少, 并且也有“天下非墨即杨朱”的战绩。
既然黄老家和法家派不上用场,那就让墨家来吧!
墨家要是不行,还有农家, 杂家, 或是把让儒法黄老都避之不及的杨朱学给挖出来。
总之就跟任官一样,你不上, 自然有想一步登天的人拼了命地上。
“李三, 去孤的库房里取一份《道德经》给田公送去, 然后同长乐宫的两位詹事打声招呼, 就说孤明天要去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黄老家那边比较好解决,因为晁错和辕固生的关系,两宫太后在黄老家里的权威日益加重。只要搞定了太婆大母,再给田叔带个高帽或是是跟黄老家达成PY交易,就能让第二难搞的学派退一步。
别忘了,替吕后保住樊哙的陈平和自污的萧何就是搞黄老学的。
至于儒家……
刘瑞把字迹逐渐潦草的布绢扔进一旁烧着的燎炉里,瞳孔中映照着火光。
…………
……
“阳陵?”刘启瞧着拜访完两宫长乐宫的两个大佬后特意过来的刘瑞,听完他的计划后眼角的皱纹慢慢显现,看着刘瑞的眼神也愈发柔和:“真是难为你了。”
“为父皇效劳是儿臣的本分。”刘瑞拱了拱手,笑嘻嘻道:“不知儿臣的这份贺礼是否能让父皇感到满意。”
马上就是刘启三十五岁的生辰了,虽然不是整岁和执政的整年,但是去年闹了那么多事,今年又册立太子,肯定是要好好热闹番。
不过刘启和先帝一样,日子过得还算节俭,所以这份“热闹”还得诸皇子们和少府绞尽脑汁地设计,既不能让皇帝背上铺张浪费的名声,也不能让皇帝觉得你在忽悠他。
刘瑞知道什么才能打动刘启。
对于一个君临天下,努力追赶大父和阿父的野心家来说,财富美女都是虚的,唯有功绩与美名才能让他感到快乐。
只是刘启比较倒霉的是他大父叫刘邦,是个以亭长之身与西楚霸王争夺天下的硬核狠人,而他阿父在唐太宗前把文字封号打出名声的皇帝。
政绩上比不过阿父和大父也就算了,关键是历史上的刘启还有个中兴雄主的儿子。对比之下,刘启给人的印象就成了汉高祖的孙子,汉文帝的儿子,以及汉武帝的父亲。
想到这儿,刘瑞忍不住垂下眼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靠着薄姬和阴谋诡计,他才能将王氏姐妹和田氏兄弟送去地府,彻底断了那位雄主的出生可能。
只是……他真能做的比历史上的汉武帝更好吗?
“瑞儿,瑞儿?”盯着阳陵地图的刘启抬头发现刘瑞一直低着脑袋,于是轻声喊了几句,结果发现刘瑞居然坐着睡着了。
“这孩子。”刘启叹了口气,示意宦官令把刘瑞抱到后殿的偏房里,然后招来在朝的儒生里最有眼力见的袁盎。
刘瑞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他近期的举动就明白这孩子在担忧什么。
“也罢!做阿父的总得帮家里的臭小子解决难题。”刘启拢着袖子,待袁盎来后与其简单说了下刘瑞的计划,最后在其欣喜的表情下说道:“太子拜访了两宫太后,又送田叔一本亲自抄写的《道德经》。”
刘启的声音里透露着漫不经心,但是袁盎决不相信皇帝没有重视此事。
“朕想知道丝公的三寸不烂之舌是否能让儒生们明白什么叫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正值壮年的君王威胁起来可不是小打小闹,尤其是在想到那位张释之干了什么后,刘启的表情有一丝扭曲,这让袁盎下意识地头皮发麻:“不然等丝公和卫公离开后,朕也想赐奉常的博士们一份尊荣,好让他们荣归故里,莫像霸王那般无颜面对乡亲父老。”
“丝公,你说是吗?”
“自是如此。”袁盎心里发苦,但脸上却是恭恭敬敬道:“臣一定替陛下做好此事,不让狂徒污了太子的名声。”
刘启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后便放袁盎离开,然后召集少府在阳陵附近修建房屋,囤积能用两三个月的粮食。
关中的黔首见状,自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已经置业,攒下积蓄的豪族世家,喜的是没赶上之前授田的“关漂”和上林苑的庸耕。
西汉的陵邑制度起初是为六国余孽制定的弱支之策。
秦始皇端着架子优待这群亡国之人,结果后者反手就捅始皇一刀。而等西汉建立后,刘邦对这群余孽可没啥好脸色。他是泥腿子出身,虽然做过亭长,但也只比后来的朱元璋强上一点,自然吃过豪强贵族的苦。
以齐国田氏为例。
从西周生到战国末期,齐国的土地里有多少不姓田?有多少是实实在在的属于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