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虽晚,但是阴馆却依旧灯火通明。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阴馆作为雁门治所,也是北军发家与起源的地方,自然是整个并州的经济和政治中心。
经过这几年来三次扩建,阴馆规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来自各地的商人纷纷聚于此地,逐鹿学院更是吸引了大量远游学子。
从人文,人口,工商,农业,建设乃至娱乐,阴馆已经不输于当世任何一座大城。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更无宵禁一说。
陈风跟着荀采,出了将军府,一路走入位于城北的华阳街。
这里是陈风安置百官的地方,按照官位和士族大小,所分配的宅子也各不相同,比如司马府就在华阳街靠近中心的位置。
荀采一路走到华阳街最中心的荀府门口,才停下来。
陈风恍然,这是看自己的父亲来了!
荀爽作为荀家当代家主,更是被董卓请入洛阳为司空。无论是世家还是官职,都属于这批文武官员之最。
再加上陈风与荀爽还有荀采这层关系在,所以沮授将华阳街最中心的宅子分给了荀家。
这荀爽原本是跟随百官迁都长安的,中途却被王传迎来了并州。
路上因为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跋涉之苦,险些病死路上。幸得张机赶往抢救,才捡回一命。
只是荀爽并不是很领情…陈风曾经几度携荀采前来探望,都被拒之门外。
荀爽来到阴馆也有一段时日了,荀采却连面都见不着。
陈风看着荀采提着食盒略显无助的背影,忍不住轻声一叹。
过了片刻,大门打开,门房走了出来与荀采说了几句。
随后荀采也回了几句,那门房摇了摇头,又回了府中。
陈风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大致也能猜到内容。
门房大概是说荀爽不见云云,荀采则是抚摸着肚子,应该是将怀有身孕之事告知!
又过了一会,门房再度走了出来。
随后荀采转悲为喜,跟着门房进了荀府。
陈风见状一愣,这老家伙开窍了?
陈风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担心荀采入府后会被责难,于是大步朝着荀府走去……
门房看到陈风,微微一愣,正要转身进去通报,却被陈风一把拦下。
陈风对他摇了摇头,自己则是大步跨入府内。
还未等陈风行至前堂,就听到堂内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汝身为荀氏嫡女,却不知廉耻的跑来雁门给他作妾。你让我荀氏丢尽颜面,今还敢厚颜来见我?”
陈风听后大怒,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踹开前堂大门,面目阴沉的看着堂内情况。
只见荀采跪伏在地,面容悲戚。
荀爽端坐堂中,荀采带来的食盒早已打翻,荀采精心制作的桃糕洒满一地。
荀爽看见陈风闯了进来,神色不动的看着陈风。
荀采却急忙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陈风的腰,惊慌的说道:“夫君怎么来了。”
她看到陈风那噬人的表情,真的怕一松手陈风就对父亲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陈风低头看了眼惊慌失措的荀采,深深吸了两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怒火平息下来。
他一把搂住荀采,将她扶起。
随后看向荀爽,言道:“采儿是我陈风的妻子,并不是妾。我堂堂大汉骠骑将军,娶你荀家之女,很让你丢人么?”
荀爽冷哼一声,道:“骠骑将军好大的威风啊,私闯民宅还如此理直气壮。也对,这里是你的地盘,倒是老夫打扰了,请将军明日便送我回颍川吧。”
陈风看着这软硬不吃的老头,恨不得上前一巴掌将之拍死。
但谁让他是采儿的父亲呢…陈风刚要点头同意,荀采却急忙开口了:“父亲身体不好,从雁门到颍川路途太过遥远,父亲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了,就在阴馆将养一段时间吧。”
荀爽没有理会荀采,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陈风身上,言道:“汝不用枉费心力的讨好于我,我早在入洛阳之时,就将家主之位传给荀彧,如今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陈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荀爽,感情这家伙一直以为自己娶采儿是为了荀家那点基业?
陈风摇了摇头,并不想多做解释。
他只是轻轻扶起荀采,朝着堂外走去。
随后头也不回的道:“我没想过能从荀家得到什么。还有你打翻的食盒,里面的桃糕是采儿三日的心血。如果你觉得通过践踏采儿可以换来你作为荀家主的威严,那么从今以后,你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
荀爽面不改色的看着陈风搀扶着荀采离开,直到看不见其背影了。
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神色间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时几个仆人上前,准备打扫地上洒落的食盒,却被荀爽制止了。
“你们先退下吧,把门关好。”
仆人应声退下,荀爽这才起身,捡起地上的一块桃糕。
他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却陷入深深的回忆……
“爹爹,爹爹,采儿做的桃糕好吃吗?”
“好!好吃,呵呵,采儿有心了!要是日日都能吃到那就好了!”
“爹爹想什么呢,做这桃糕可麻烦着呢。首先要取秋末晚桃,将之晒干储存,加之冬季才有的迎风香草一起,捣成粉状。随后还要熬制三天才行。”
“这样啊,那爹爹这几块吃完岂不是没有了!”
“嘻嘻,爹爹要是喜欢,来年采儿在给您做。”
“唉,采儿要是将来嫁人了,那爹爹不就再也吃不到了……”
“爹爹说的哪里话,采儿将来就算是嫁人了,也会时常来看望爹爹的…”
……
荀爽眼神中闪烁着泪光,他随手擦拭了一下,再将目光聚焦到手中的桃糕上。
不顾上面拍拭不掉的灰尘,将之一口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