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犹如人间炼狱的战场,田豫原本坚定的战意也出现了动摇。
吕虔仿佛感受到了田豫的情绪波动,急忙扯开嗓门道:“国让(田豫字),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现在撤军青州士气将一堕到底,之后再无交战的可能。万千将士的命,已经拉近了与北军战阵的距离,此时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
田豫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回头一把握住吕虔的手,沉声道:“我率军压上,势必拿下南岸的北军,汝坐镇在此,无论前线战局如何,你都不能动,你是我军撤退的唯一保障,明白了吗。”
吕虔刚想说让他前去冲阵,但田豫已经转身离去,他一路奔至队伍最前,扬起长枪,声嘶力竭的吼道:“青州儿郎们,成败在此一举,田某随大家,一起冲锋。杀啊!”
“杀,杀,杀…”
两万生力军再度投入战局,看着主将大纛亲自陷阵而来,青州军原本溃散的气势再度提起。
原本迂回退开的张南还有死伤惨重的青州骑兵,也在张南咬牙怒喝中,重新组织战阵,从侧翼冲向北军战阵。
随着距离的拉近,发石机已经失去了功效,典韦大手一挥,北军军旗飘展,两万重步兵不退反进,迈着坚定的步伐越过发石机阵,犹如一座大型移动堡垒一般。
巨盾驻地,长枪斜架,标枪在手。
一声呼喝,标枪迎着近前的青州军就是一轮。
弥漫的血花与惨叫声中,青州军立刻扑倒一片。但是身后的青州军都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冲杀而来,典韦手中的小戟快速射出,发发命中,转眼间近前的数人便毙命其下。
“轰”
终于,两军短兵相接,青州军悍不畏死的顶着枪阵而来,再与北军巨盾撞在一起。
巨盾的缝隙中,长枪不断的收缩展刺,一条条生命就这么被残忍收割。不一会的功夫,尸体都已经堆成一堆了。
北军每每有将士被冲开或者中刀倒地,也会立刻有人补上,战阵始终不见一丝松动。
与此同时,北岸的北军也开始加速渡河,在河岸边上开始结起阵来。
千钧一发之时,张南的骑兵也不畏生死的撞上了典韦前军的侧翼、
“啊”“铿锵”…
一时间惨叫声与兵器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北军的阵脚终于松动。
典韦虽奋力厮杀,但还是被大军压着往后退步。
每退一步,便有大量的北军将士倒下。
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合击战阵可言,双方都杀红了眼睛,战场之上只有最原始的厮杀。
终于,北军第二批登陆南岸的将士结阵朝着主战场而来。张南见状,一抹脸上的血水,眼中也闪过狠厉之色,一声呼喝,带着仅剩的三千铁骑朝着河岸边上扑杀而来,企图阻断援军。
“噗呲……”
典韦铁戟横扫,一员青州战将头颅应声飞出,身子也轰然倒地。
他双目一凝,看向一旁冲杀在前的焦触。典韦此时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就犹如炼狱走出的恶魔一般,他虎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焦触冲来。
焦触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铁塔般的巨汉一把握住他的缰绳,怒吼之间竟将战马拖拽倒地。
焦触急忙翻滚起身,迎接他的,是迎面而来的大戟,“唰”的一声,竟将焦触斩成两瓣,血水裹挟着内脏洒落一地,一截肠子还挂在典韦的肩甲上晃荡。
“杀啊!”
正在双方胶着之际,西面突然杀出大量的骑兵,定睛望去,北军旌旗飘荡其间。
从另外一处早被水军扫荡过的渡口登陆的张郃,也在乱局之中赶至。
在后方压阵的吕虔见状,瞳孔一阵收缩,令旗挥舞之间。青州后阵所有的骑兵迅速集结,朝着张郃冲去。
看着远方河面上,北军第三批的支援随着战舰已经行至黄河中段。他叹息一声,也同时下达了收兵军令。
“咚…咚…咚……”
鸣金之声响彻战场,青州军也在听到鸣金之声后,士气为之一泄,滚滚而退。北军虽衔尾追杀,但奈何张郃被阻,典韦又多是步兵,收效甚微。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州军且战且走,退出战场。
当阳光尽去,太阳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这场惨烈的渡河之战,以北军完胜而宣告终结。
张辽踏上北岸之时,大军已经在清理战场,大量的伤员被抬了下来,更多的士卒则是在扫荡着战场,没死透的青州将士被补上一剑,北军不可能浪费宝贵的医疗物资用以救助敌军伤员。
大战才刚刚开始,当俘虏也得全身健全才行。
战场一直打扫到了深夜,张辽坐在临时搭建的大帐之中,此时帐外依稀可以听到呻吟之声。
典韦挑开帐帘,大步入内,进来之后直接抓起桌案上的羊肉就往嘴里塞。
张辽见状也不阻止,这一战确实累坏了这个大汉。
虽然典韦已经清洗了身上的血污,战甲也已换下,但发梢和指甲上那暗红的血渍依旧若隐若现。
又过了一会,蒋奇从外而来,入帐之后便拱手道:“回禀大帅,战损统计出来了。”
张辽点了点头,问道:“张郃将军还未归来么?”
蒋奇回道:“还未归来,因为担心青州军反扑,张将军还在外巡视。”
张辽微微颔首,问道:“战损如何?”
“此战,我军战死五千三百余,重伤者一千七百人,轻伤八千八百余,发石机尽皆被毁。”
张辽虽有预料,但听到如此大的伤亡,还是忍不住一叹。青州军和田豫的韧性,确实是远超他所料。可以说第一批在南岸的北军士卒,几乎人人带伤,而发石机因为安排在了第一线,虽然典韦结阵保护,但随着战事的进展,阵地后移的情况下,暴露在青州军刀下的发石机自然是不能幸免。
原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