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一炷香的光景,神仙来了也没用……还好送到我这里来了,有的救。”
卢华英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全身酸痛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医者剪开卢弘璧的衣物,为他处理伤口。
伙计抓齐了药,卢华英数出几文钱,找伙计借来药铺的炉子,引火熬药,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火石从手指间滑落。
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门口走进来,疾走几步,俯身,伸手一勾,稳稳接住了火石。
“三娘歇一歇,我来引火吧。”
柴雍笑着道,撩起袍角掖在蹀躞带上,大咧咧蹲下,打起火石,凑近了往炉子里吹气。
火苗腾地燃起,一下子燎着了他的脸,他吓得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手在脸上一通乱摸,神情紧张:“我的眉毛还在不在?没烧掉吧?我是不是变丑了?”
卢华英静静地看着柴雍:“柴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公子很诙谐。”
柴雍顿时讪讪,以前他总能用这一招逗笑闷闷不乐的小娘子。他默默挺直脊背,道:“裴五不知道去哪了,我和他约好去三娘家里拜访。”
卢华英看着药炉,问:“公子说的裴五郎,可是户部裴尚书府上的五公子?”
“对,就是他!”
柴雍笑着点头,看来卢华英记得裴景耀,那小子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卢华英却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问裴景耀的事,神色平静淡漠,丝毫不见故友重逢的欣喜,反而眉间有一丝忧色。
柴雍暗暗纳闷。
卢弘璧的血止住了,脸上慢慢多了点血色。
医者吐了口气:“可以抬回去了,好好养着吧。”
柴雍抢上前去帮忙:“我刚才在市坊雇了辆驴车,令兄伤成这样,还是用车稳当。”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铃声,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赶着一辆驴车停在药铺前。
卢华英看柴雍一眼,道了声谢,背起卢弘璧走出药铺,放到驴车上。
柴雍骑着自己的白马跟在后面。
驴车回到城南窄巷时,天已经擦黑,铃声在黄土巷子里回响。一个光脚女孩子忽然从角落钻出来,拦住驴车:“三娘,有个生人在你家门前站了好久,看着不像好人!”
柴雍顺着女孩子的目光看了一眼,跳下马背:“是裴五。”
裴景耀和柴雍分头后,找不到卢华英,又不知道柴雍去了哪里,只好来卢华英家等人。看到柴雍和卢华英一起回来,他捂着胸口,狠狠瞪柴雍一眼。
卢华英背起卢弘璧进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柴雍恨铁不成钢地踹裴景耀一脚:“你平时的机灵去哪了?怎么不帮忙?”
裴景耀气势顿泄,支吾半天,道:“其实我没和三娘说过话……一见了她,我、我、我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前围绕在卢华英身边献殷勤的是他长兄那群人,他那时才十三岁,个头还没到卢华英的肩膀,又矮又笨,见到她就舌头打结,哪有胆量往她眼前凑?
柴雍推他进屋:“你要当哑巴,我可帮不了你。”
裴景耀脚底生了根一样,不敢进屋,两人还在拉扯,卢华英端着两碗水走出来,一碗递给赶车的壮汉,道了句辛苦了,一碗递给柴雍。
“柴公子也辛苦了。”
柴雍接了水,喝了一大口。
裴景耀目瞪口呆。
卢华英转身进屋。
柴雍笑着撞一下裴景耀的胳膊:“嫉妒了?”
裴景耀摇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不……我不是嫉妒你……以前的三娘……傲慢任性,目下无尘,怎么可能亲手给一个拉车的汉子递水?”
柴雍收了笑脸,喝完水,抬眸看着裴景耀,肃然道:“五郎,卢家出了变故,三娘兄妹先被贬到黔州,又流放到五千里外的西州,宴席上的光景你也看到了,她能活下来,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你要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就别进屋了,免得说错话,徒惹她伤心。”
裴景耀叹口气:“那我还是当哑巴吧。”
两人取了马背上的礼物,拎着进屋。
土屋低矮狭小,像挖出来再凿成的洞,用布帘隔成几间。屋里不知道烧的什么灯,光线很暗,气味还很难闻,两人刚进屋,熏得头昏眼花,强忍着没有掩鼻。
柴雍环顾屋内,土屋没什么陈设,土台炉灶都是黄土砌的,不过打扫得很干净,地上平平整整,墙上抹了黄泥,挂着几张陈旧的毛毯。
卢华英搀着嫂子王氏出来,王妤颤巍巍同柴雍二人见礼,含笑注视裴景耀,道:“我上次见五郎的时候,你才这么高,阔别几年,已经长成大人了,一表非俗,有令尊年轻时候的风采。”
又看柴雍几眼,“这位柴公子可是霍国公府世子?令堂金乡县主孝顺友爱,温婉端庄,大帝多次称她为宗室表率,令堂向来可好?”
王妤出自山东士族中的王氏,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儿,还没识字就会背家谱,而且她曾是卢家宗妇,精通家谱之学,柴、裴是大姓,她都打过交道。
“今天多亏了世子和五郎,才能救回二郎。”
寒暄几句后,王妤垂下眼帘,凄然道。
裴景耀看着低头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的卢华英,舌头再次打结,说不出话。
柴雍只能白他一眼,和王妤攀谈。
几人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喊声,说的是胡语,卢华英用胡语应了一声,出门和来人站在外面交谈。
裴景耀的舌头立刻捋顺了,一句话脱口而出:“三娘真是大变样了……”
柴雍只恨自己没有堵住他的嘴。
王妤呆了一下,眼里泪光闪动,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酸楚的笑:“五郎,你要是知道这四年来三娘经历了什么……”
她哽咽起来,泣不成声。
裴景耀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能讪讪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