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妤嫁入卢家的第二年, 发现卢家的小女儿腓腓竟然在习武。
卢华英和祖父住一起,偶尔才到长安崇仁坊国公府小住,王妤发现她身上经常带伤, 手臂、腿上常有一块块的青紫,以为是下人疏忽, 和丈夫卢豫瑾商量后,特意从自己的婢女中挑了两个最老实细心的, 派去照顾卢华英。
一个月后卢豫瑾把卢华英接回长安,王妤帮卢华英换衣服时, 看到她的肩膀和手臂都肿了,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责怪下人婢女。
卢华英笑着替婢女开脱:“阿嫂,是我自己摔伤的。我看到樱桃熟了,想爬到树上摘樱桃吃, 从上面摔下来了。”
她活泼娇俏, 爱笑爱闹,王妤听她说是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的,信以为真, 帮她擦药, 叮嘱她以后小心些。
不久, 卢华英身上又带了伤,从眉毛、右边脸颊到下巴都摔伤了, 血肉模糊的。
王妤看到后,吓得呆了半晌。
卢华英有些心虚,忍着疼冲她笑:“阿嫂, 我不疼, 抹点咱们家的面药, 过几天就长好了。”
王妤自责没有照顾好卢华英,把这事和丈夫卢豫瑾说了,想将卢华英接到身边亲自照顾。
卢豫瑾听说后,冷笑了一声道:“阿翁太溺爱腓腓了,腓腓长大了,不能和以前一样任性了,是该把她接回来,让她跟着你学些规矩,明天我去和阿耶说。”
第二天,燕国公和卢豫瑾也看到了卢华英脸上的伤。
父子俩都吓了一跳。
燕国公让卢华英留在国公府养伤,自己带着长子去见老燕国公。
两天后,祖父三人一起回到长安,三人都脸色阴沉,回到府里径直去了书房,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争吵声。
王妤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建议会让卢家家宅不宁,心里愧疚不安,站在院子外面,看卢豫瑾出来了,忙走上前,说她想去向老燕国公请罪。
卢豫瑾摆了摆手道:“不关你的事。”
王妤这才知道,原来卢华英从小看老燕国公练刀,和祖父撒娇说她也要学,老燕国公宠爱孙女,便教了她最简单的步法,原来只是想含饴弄孙解解闷,谁知卢华英天资聪明,一教就会,步型脚法给她演示几遍,她自己练练就记住了,而且根骨不凡,能柔能刚。
老燕国公的儿子、长孙和次孙都不是练武的料,虽然他们都从小习武,但是武艺都不出色,老燕国公的衣钵没人继承,十分失望,想不到灰心之时,最小的孙女居然展现出了学武的天赋!
老燕国公又是惊喜,又是痛心,惊喜孙女天赋好,痛心天赋好的孙女不是男儿身。
卢华英一个月就把口诀和步型都记住了,吵着要练刀,老燕国公本来只是想哄她玩,没想教她整套的刀法,见她禀赋好,索性把她当成孙子教。
她身上的伤都是练刀的时候受的伤。
燕国公坚决反对老燕国公教卢华英武艺,他提醒老燕国公别忘了卢家“女子不得习武”的家规。
老燕国公戎马半生,被儿子当面指责教坏了孙女,心头大怒,带着卢华英离开长安,说要继续教她。
燕国公不敢顶撞父亲,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风波过去,卢华英接着习武,而且不用再遮遮掩掩。
练武并不轻松。
卢华英跟着卢家的西凉家将学骑射,家将要她先练根基再练内功,给了她一块大石头,要她从院子东边搬到西边,再搬回来,每天搬二十次。
有一天,王妤去校场看卢华英。
只见小小的卢华英搬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在烈日下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边咬牙坚持一边哭,眼泪簌簌而落。
王妤心疼她,走过去,劝她别练了,回屋去休息,屋里有冰的樱桃酪。
卢华英满脸委屈地看了嫂子一眼,抱紧大石头,一边哭一边摇头,不肯回去休息。
直到搬了二十次石头,卢华英才放下石头,擦了眼泪,高高兴兴地回房吃樱桃酪。
王妤拿帕子给卢华英擦汗,笑道:“练武这么累,你刚才都哭了,明天别练了吧?”
卢华英摇头道:“再累我也要练!”
婢女逗卢华英:“那明天三娘还哭不哭啊?”
卢华英捧着樱桃酪,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练武很辛苦,她累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哭,但是哭完了还要接着练!
王妤和婢女都笑了。
在老燕国公的支持下,卢华英就这么一边哭一边坚持了下来。
燕国公阻止不了老父亲,就私下叮嘱卢家的家将,要他们教卢华英时不必太用心。
卢华英是女孩,家将们本就轻视她,又得到燕国公的暗示,教她时很敷衍。
师父们都很宽容,卢华英却对自己要求严格,家将布置的练习她全都认真完成,而且一定要比师兄弟们都完成得更好。
到卢华英十一岁那年,家将都说卢家子弟里,她的骑射和刀法最好。
连激烈反对卢华英习武的燕国公也不由得对长子卢豫瑾感叹:“腓腓确实天赋异质,她要是个男孩,你祖父的衣钵就有传人了。”
可是,卢华英是女孩。
她十一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能说亲了,她以后要嫁人,要相夫教子、主持中馈,她不需要学武艺,她要学怎么管家,要背家谱之学。
王妤教卢华英背家谱,带着她看家里的账本,教她怎么主持一场宴会。
卢华英不想学。
王妤劝她认真学:“腓腓,你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学不好家谱之学和管家,以后到了夫家,会被人笑话的,翁姑和相公都要嫌弃你。”
卢华英想了想道:“那我就不要夫家,不要阿翁阿姑,也不要相公!”
王妤愣了一愣,笑道:“哪有小娘子不嫁人的?”
她的祖母,她的母亲,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