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肃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卢华英抬头看着土墙上空遥远的天际洁白的山岭, 不禁恍惚了一下。
她正在出神,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俞推开院门大步走了进来,道:“三娘, 阎明府的随从刚才过来了, 明府要我们马上动身去西州。车和马明府都帮我们准备好了,一个时辰后过来接人,明府说今天就走, 不能耽搁,如果来不及收拾行李, 只带一些贵重的东西就行了。”
卢华英回过神,放下益母草,道:“去西州?今天就要走?怎么这么急?”
阿俞摇头:“那个随从没说。”
卢华英皱眉,进屋告诉王妤和卢弘璧这个消息,两人都吃了一惊。
王妤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家人现在是贱籍,官府让他们去哪他们就必须去哪里, 他们刚刚安顿下来,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又得离开了,也不知道这次是福是祸,而且县令催促他们马上动身, 他们没有准备,来不及安排家里的买卖。
卢家雇佣来干活的人也都惊慌失措,孩子们吓得哭了起来。
院门外响起马蹄声, 阎县令的随从赶着车过来了。
卢华英先安抚住众人, 要陈耳给每个人多发了几个月的工钱, 然后才回房收拾行李。
卢家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些用来做面药的药材, 因为最近买卖好,卢华英刚刚买了一批新药。
王妤负责记账,管理家里所有的支出,每一文钱都从她手里过,她知道做买卖的不易,舍不得刚买的药材,想一起带走,可是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些药材还没有挑拣分类,不能装进箱子带走。
她蹲在地上,捡起地上散落的药材。
卢华英扶起王妤,安慰她道:“只能扔在这里了,到了西州再想办法。”
王妤心痛不已,无奈身不由己,抱着所有账本登上马车。
一家人忐忑不安地再次踏上去西州的路程。
两天后,他们又看到了耸立在河川之上的土崖,马车随着人流进城,府兵看了他们的过所,直接把他们带到了都护府。
几个随从在府门外等着他们。
卢华英认出其中一个人是樊晖的亲随,松了一口气,樊晖派人来了,那应该不是祸事。
王妤如释重负,来西州的路上她忧心忡忡,以为一家人又要被流放到更远更荒凉的地方去。
阿福也认出了樊晖的亲随,呆了一下,忽然眉开眼笑,道:“一定是郎君回来了!我和阿俞可以回去了!”
他兴奋地冲上前,问那个亲随:“郎君回西州了?”
亲随一愣,摇头道:“长史最近没收到魏刺史的信。”
阿福顿时满脸沮丧。
亲随引着卢华英他们往里走,道:“前天神都那边送来了制书,所以长史要你们赶紧来西州。”
洛阳的制书?
几人相视一眼,跟着亲随走进都护府。
樊晖在书房批阅公文,听说卢家人到了,起身迎出来,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卢华英几人,道:“你们先去梳洗一下,换件衣服。”
卢华英和王妤换了身衣服,从屋里走出来。
樊晖站在门外等着他们,道:“三娘,神都送来了制书。腊月时神都苑举行宴会,表演《圣寿乐》,你的《丹经》被呈上,正合《圣寿乐》的‘圣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万岁,宝祚弥昌’十六字,圣上大悦,下敕书赦免了卢家人,你们以后不是贱籍了。”
“恭喜你,三娘。”
卢华英换衣服前已经从樊晖的脸色猜到洛阳的制书肯定和《丹经》有关,可是当樊晖一字字说出了她盼望听到的内容,她还是呆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王妤和卢弘璧也全都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妤喜极而泣,眼里都是狂喜,转身一把抱住卢华英:“腓腓!腓腓!”
她们在大云寺求的签果然灵验,真的否极泰来了!
卢弘璧阴沉的脸上也有些惊喜若狂。
卢华英一时间思绪万千,百感交集,对着王妤笑了笑,抬起眼睛,环顾了一眼院子,走到栏杆旁,慢慢地坐下去,长出了一口气,乱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从沦落成贱籍到今天,四年多的日子,身不由己,任人宰割,坎坷磨难,未来看不到一丝希望,只有痛苦的忍耐和煎熬。
照顾一家人的责任压在她的肩头,也压在她的心头,她不敢倒下,怕自己倒下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实在太累太累了。
王妤回想这几年卢华英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心中酸涩,泪流满面。
樊晖看着卢华英苍白的脸,也神色感慨,道:“三娘,我叫人去请送制书的信使了,你们跟我来接旨。”
卢华英想站起来,可是却一动也动不了。
樊晖俯身,伸手扶她。
卢华英摇了摇头,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
樊晖领着他们到了大堂,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不一会儿,送制书到西州的信使走了出来,手里捧着绢黄书,要他们跪下接旨。
几人跪下。
信使展开绢黄书大声念了起来,制书上的内容和樊晖说的一样,卢华英献上丹经,圣上大悦,赦免了卢家人,赏赐绢帛若干匹,金铤若干个,田地若干顷,召他们一家人回神都。
卢华英接了制书。
卢弘璧跪在信使脚下,深深地俯身叩拜。
王妤失声痛哭。
旁边的阿俞、阿福等人也不由得为他们叹息。
……
樊晖的亲随送卢家人离开都护府,把他们带到了樊晖在西州的宅院。
阿俞自告奋勇出去买酒。
阿福振奋精神,说他要下厨做几个菜。
樊家的管事也热情地准备了祭拜先人用的香炉,庆祝卢家人获得赦免。
下午,卢弘璧大醉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