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华英睡了一觉。
宴会结束, 莽保和墨特过来看望她,兴奋地说他们要和酋长一起去洛阳觐见女皇。
卢华英笑着恭喜他们。
莽保邀请她同行:“阿腓,我听说你也要回神都?我们可以一起去!我们不会说中原的话,请你教我们, 还有你们汉人的礼仪, 我们也要学, 免得我们到神都以后被人笑话, 我们都很笨, 你不要嫌弃我们。”
墨特苦笑着挠了挠头, 道:“不用教太多,能学会向你们的女皇陛下请安就可以了,教多了, 我忘得快。”
卢华英不由莞尔,道:“学那些一点都不难,你们这么聪明,多练习就会了。如果我们能同行,我教你们。”
女皇赦免卢家,召卢家人回洛阳, 她担心魏明肃, 独自返回西州, 违抗了圣旨, 所幸樊晖帮她打点好了, 说她突然生了急病, 要留下养病, 等痊愈后再动身。
现在她必须回洛阳了。
卢华英送走喜气洋洋的莽保和墨特, 走进魏明肃的院子。
魏明肃穿着一件青袍, 束了发, 没戴幞头,坐在窗前写着什么。樊晖站在一旁,他一边写字一边和樊晖说话,脸色苍白。
同进道:“阿郎,三娘来了。”
屋里的两人停止交谈,樊晖抬起头看向院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魏明肃低着头接着写字,神情很专注。
卢华英走了过去。
樊晖看了魏明肃一眼,笑着走出屋子,问卢华英的伤势要不要紧。
两人站在回廊里说了一些闲话,魏明肃一直专心地写字,没有要插嘴的意思,樊晖眼珠一转,说自己要去和下属商量部落归附、勒石记功的事,抬腿出去了。
同进和阿俞也被他带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魏明肃和卢华英。
已经是仲春时节,此时的洛阳应当是桃李争妍,槐花满枝,洛河岸边的柳林花丛里,都是浓妆踏青的人群,域西仍然一片荒凉,不见春色,窗前一棵灰褐色老树,树干笔直挺拔,树枝凋零,还没有发芽。
卢华英从树下走过去,进屋,轻声道:“魏刺史,我要回神都了。”
魏明肃低着头,道:“多桑部、图仑部的人也要回神都,你和他们同行,等樊晖处理完安置部落的文书,你们一起出发。”
他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漠然。
卢华英点头,问:“魏刺史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女皇召见他,他也要回洛阳。
魏明肃道:“我有公务,不和你们同行。”
卢华英想了想,道:“我的旧伤快好了,阿俞不用再跟着我了,让他回你身边吧。”
魏明肃眉头轻皱。
卢华英看着他,道:“樊长史还没抓住聂子解,你的处境很危险,身边要多带几个亲随。我和莽保他们一起回神都,他们要觐见陛下,沿途肯定有官员护送我们,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魏明肃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好。”
“那不打扰你了。”
卢华英微微一笑,转身出去。
“三娘。”
魏明肃叫她。
卢华英停下脚步,回头。
魏明肃抬眸,他瘦了一些,棱角越发分明,没戴幞头,可以看见鬓角的银丝延伸到发冠里,一字一字道:“你不欠我什么,也不用回报我什么,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卢华英一怔,想起逸息那天问她的话,犹豫了一下,问道:“魏刺史……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这话刚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她伤害了魏明肃,让他心如死灰,没有记恨她,对她这么好,他们能像现在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还得寸进尺,强求魏明肃把她当成朋友?
他愿意帮她是一回事,感情上能不能把她当成朋友是另一回事。
卢华英有些懊恼,不敢看魏明肃。
屋子静了一下。
魏明肃垂下眼睛,提起笔在砚台上蘸了一下,道:“三娘,我不需要朋友。”
卢华英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出去,心里有点沮丧。
她走下台阶,穿过院子,背影消失在门口。
魏明肃闭了闭眼。
……
樊晖几人没有走远,站在外面说话。
“吱呀”一声,卢华英拉开院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出来得这么快,三人惊讶地对视。
樊晖皱眉,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魏明肃,我真佩服你。”
为了魏明肃,卢华英奋不顾身,冒死去图仑部求援,两人死中求生,他对卢华英居然还是如此冷淡。
简直是铁石心肠。
魏明肃听出了樊晖的嘲讽,脸色不变,把写好的奏章递给樊晖,道:“派人送去神都。”
樊晖拿起奏章。
“……卢三娘……深入险境……劝服图仑部……”
樊晖收起了脸上的嘲讽之色。
魏明肃面对卢华英态度冷漠,可是刚才,他笔下写的每一个字,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卢华英。
樊晖神色一震,问道:“请功的奏章不是已经送去洛阳了吗?”
他也在请功的奏章上签了名字。
麻炎故意见死不救,置魏明肃于死地,魏明肃平安回来了,西州的官员等着一场好戏,没想到出乎他们的意料,魏明肃汇报军情的奏章上没有提一个字。
众人疑惑不解,私下讨论,认为魏明肃可能是不敢得罪麻炎背后的武家。
只有樊晖一个人知道,这是一场利益交换。
域西一再受挫,形势严峻。
女皇登基后,调整之前的策略,决意收复四镇,所以派魏明肃来西州寻找机会。
两个大部落弃西凉归周,显示女皇是人心所向,能大大地振奋士气,女皇还可以利用这件事压制住朝中反对出兵收复四镇的官员。
这种可以勒石记功的功绩,女皇必定要赏赐所有接应部落的官员。
兵部、西州官员必然要抢功,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