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是全国政治与经济双重中心,久沐王化之下,四海升平、乡闾淳化。 百姓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积蓄,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战火似乎已经成了久远的传说,流传在坊间的,多半是些逸闻趣事。 在这些故事中,朱全忠不出意外地成了大恶人,李克用的形象则被大大拔高——在二十年前,两者的民间风评截然相反。 朱家唯一形象好的,大概就是前梁王妃张惠了。 在中原百姓的口中,这个女人先束缚住了朱全忠的豺虎之心,随后又让圣人沉迷在她的温柔乡里,中原百姓因得大利,人人称颂。 这就是大夏。 这个国家,日复一日地运行着,就像一台不甚精密,但却粗糙皮实的机器,轰隆隆作响。每过一年,似乎都被注入了一些鲸油,整台机器的运转也变得更加丝滑流畅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圣人正与宰相、枢密使、学士们反复讨论,编纂新书《致治》的消息正以飞快的速度流传到全国各个角落。 三月底,随着第一批学者进京,关中顿时成了四方关注之地。 ****** 《致治》:第一篇《人口》、第二篇《通货》,未来可能有第三篇、第四篇…… 这是目前流传在长安各书坊间的消息。 书名出自朝廷正在编修的《唐书》第二卷《太宗本纪》:“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 以上是刚刚抵达长安的牛希济得来的消息。 牛希济,前唐宰相牛僧孺重孙,大夏绵州司马,因为与一帮文人互相唱和,声名不小,故被邀请入京。 “确有第三篇,曰《地理》。”都亭驿内,前来迎接的太常卿姚顗说道。 当然,姚顗不是来迎接所有人的,他只来见牛希济,因为两人关系非常好,算是同一个学派的。 他们这伙人,其实可以算作晚唐以来的主流儒家学派。 百年前,韩愈提出“道统”理念,并列了谱系,从尧开始,继之以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最后以孔子、孟轲结束。 他创造性地分离了“道统”和“治统”,初步建立了儒家道统的“传道”体系。 这个说法一经提出,轰传天下,被大量儒家士人所接受。 皮日休甚至在这个儒家道统谱系后面,又加了荀卿、王通、韩愈三人。 陆龟蒙、朱阅、林慎思、司空图、牛峤等人也是这一流派的积极分子,作为牛峤的侄子,牛希济自然身处其中了。 “哪朝修史,不写地理,有必要单独写一篇吗?”听到姚顗的话后,牛希济有些奇怪。 “这本有些不一样。”姚顗想了想后,说道:“还是很有用的。” 随后,他为牛希济详解了一番。 原来,圣人写的这篇《地理》与以往的都不同。古来修史,必有《地理志》,主要记录的是全国行政区划,涉及到具体某州时,还会记录一笔户口、特产以及相互间的驿道路程,其实非常简略。 民间出版的地理类书籍要更丰富一些,会具体描述某地风俗,山川河流走向等等,有的还会加点类似游记的内容。 但总体而言,无论是官方典籍还是民间游记,写得都较为简略,也多浮于表面。 圣人这本,算是把各家综合起来的集大成者了。 他老人家认为,地理是一门“学说”,更准确地讲,是描述地区间差异的学说。 一个地区的地理,应包含气候、地貌、土壤、人口、作物、城市、农村、交通等多个方面。 不同地区的地理,差异很大,随后又引申出了人文地理、自然地理两个分支。 他认为,一个地区的人文地理,必然受自然地理的影响。 简而言之,地貌、气候、环境塑造了当地的生活方式、民族性格、社会形态——其实就是后世有一定争议的“地理决定论”,现代社会不太灵了,但在古代还是非常明显的。 与此同时,人具有主观能动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地理。 书中还提到了天下核心区域——燕山、阴山以南,陇山以东——的安全问题。 圣人认为,若想守住这片膏腴之地,第一优先需要防御的是辽东。 辽东在手,可从侧翼威胁碛南、碛北草原。而辽东地多沃壤,渤海得之为“海东盛国”、“户口百万”,且有渔猎、耕牧之利,郡县化之后,可为“北地第一藩屏”。 辽东之下,草原对传统汉地有“高屋建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