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悬,薄雾渐渐散去。
灰色的原野上,一个又一个褐色方阵正在往前移动。方阵两侧,人喊马嘶,一队队骑兵碰撞在一起,白刃相向,惨烈搏杀。
李绍荣的马槊已经没了,刺中了一名吐蕃骑兵的胸膛,也就只能扔在那里。但他还有一把铁锏,配合着他粗壮的手臂,几乎无穷无尽的力气,冲入敌阵后,当真所向披靡。
一声闷响,铁锏敲在了与他擦肩而过的吐蕃骑兵脑袋上。他甚至都不用回过头去看,就知道敌人的脑袋肯定已经凹下去了一大块,活不成了!
又一名敌骑冲来,手里还握着骑矛。李绍荣险之又险地避开锋利的矛尖,然后又下意识往前一扑,避开了敌人随之而来的拍打。
生死场上经历了那么多,他现在已经可以很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双腿一夹马腹,李绍荣提速上前,绕到一名正与同袍厮斗的吐蕃骑兵后面,铁锏一敲,又一个脑袋瘪了下去。
“好痛快!敲脑袋比砍脑袋还舒坦!”李绍荣催着马儿,尽朝人多的地方挤。双方的骑兵碰撞在一起,都失了速度,正在互相缠抖。而在外围,双方的驻队骑兵也开始加速,又一轮新的碰撞开始了。
“啪!”铁锏敲在一名敌酋的胸甲上,直接凹下去了一大块,那人吃不住劲,摔落马下。李绍荣也不管他,继续寻找新的脑袋。落马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此何人耶?如此勇猛,不过寥寥十余骑,就敢直冲虏阵。”邵树德站在一处小山坡上,俯瞰战场。
吐蕃人或者说吐蕃化党项人是他很不喜欢的一类对手,原因无他,骑兵多!定难军作战,就喜欢先出动大队骑兵,剿杀敌人的马队,然后再从容应付敌军的步兵主力。
这个叫什么康奴的吐蕃部落,步兵不过四千余,骑兵就超过两千,这配置很畸形啊!
不过幸好自己的骑兵也不少。铁林军有两千骑,经略军五百骑,铁骑军三千骑,忠勇都又是两千骑,都是脱产训练的职业武人,装备也比吐蕃人强上一截,因此只冲了两次,敌人的骑兵就吃不住劲了。
“大帅,应是铁骑军的,背上有认旗,看不真切。战后寻人问问,若活下来了,让他来见大帅便是。”陈诚在一旁答道。
赵光逢看了他一眼。陈判官在军中多年,熟悉各部,大帅有所问,基本都能答出来。自己若想当好谋士,光为大帅进献方略可不够,还得多多熟悉军旅事务,如此才能出彩。
“虏骑应是溃了。”邵树德看着正挥舞马鞭转进的吐蕃骑兵,道:“虏军没了骑卒,步卒安能成事?”
“大帅,自古胡虏能成事,靠的便是骑卒,未见有靠步卒成事者。”陈诚答道:“我步队军容鼎盛,士气高昂,当能一战破敌。”
铁林军、经略军一万多步卒,常年训练、厮杀,军士们谙熟军令,武艺锤炼得也很出色。凭吐蕃那四千穿着皮袄的步兵,如何抵挡?
战场上鼓角连鸣。
全身披甲的关开闰指挥着前阵四营步卒狠狠压了上去。
密集的箭矢从身侧飞过,不断有人中箭,又不断有人补上来。
“呜!”角声响起,士兵们自觉停下脚步,将长槊放倒于地,取下上好了弦的步弓,拈弓搭箭,发起了一轮齐射。
这是三十步距离的齐射,对面吐蕃阵中倒下了一大片,喧哗声四起,阵型有些散乱。
“呜!”又是一声,第二轮弓箭齐射,敌人倒下去了更多。
与此同时,也有密集的箭矢还击过来,不断有军士闷哼着倒下。
“咚咚咚!”鼓声响起。
关开闰有些惊讶,回首看了下山坡,确实是进兵的号旗。再一看前面,原来吐蕃人被杀得站不住脚,有人想开溜,有人直接向前冲杀了过来,一时间有些脱节。
“还真有一股子蛮劲,怪不得能击败留守的泾原军。”关开闰暗笑:“但连皮甲都置办不齐,还打个什么仗?打仗单靠勇猛就行了吗?”
“杀!杀!杀!”军士们拿起步槊,以槊杆击地,大吼三声,随后排着严整的阵型,不紧不慢地前出。
不是谁更勇猛,更不怕死,冲得更快就能赢的。合理分配体力,维持好阵型,听从鼓角旌旗号令,这样才能打胜仗。
吐蕃人很快杀到了阵前。他们确实有一股子蛮劲,但要越过密集的长槊丛林谈何容易。有人手持大盾,刚挡住了前方刺过来的步槊,结果却被侧面捅来的长槊刺死。有人猫着腰冲了进去,结果被大盾劈头盖脸砸倒,然后被后排伸过来的长枪钉死在地。
但更多的人就直接被刺死在阵前。
褐色的长槊丛林还在缓缓前进,就像一部精密运行的机器,有人做这个,有人做那个,配合地完美无缺。而不断被刺死的吐蕃步兵,则成为供养这部机器的养料。
从绝望的吐蕃士兵这边来看,那也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魔鬼。雪亮的长槊是魔鬼的触手,每一个冲过去的人都被触手杀死,然后被吞噬。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魔鬼踩在尸体上,身形稍稍有些晃动,但更像是牙齿在咀嚼。
“咚咚咚……”鼓声突然激烈了起来。
“杀!”定难军步卒齐齐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