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孙嫣用酒泼了她,但李楠大家闺秀的风度竟丝毫未见与之相计较,便是拉低了身价。如今张夫人非但不规劝自己姑娘收敛,还妄图将责任全推到孙嫣头上以保全自己姑娘名声,纵然身袭一品诰命,但也未免有仗势欺人之嫌。
但人家毕竟是黄国公府的人,料想小小孙府也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夫人也发觉事态发展对她家姑娘不妙,试想李楠只是落水,而那孙嫣也落水且被李楠害得见了血。那血涌成那样,就算不死,脸上肯定也会留下条深刻的疤。李楠是贵女,此时受那小贱人连累已是名声有损,或孙家再不依不饶告到官府,不仅自家姑娘名声要有损,纵使黄国公位高权重,铁定也会受连累。届时不仅她这一品诰命要被追责,国公爷的私德也得受人质疑。张夫人不想事态再次扩大,便想赶紧脱身。可突然离开只会将此事越描越黑,张夫人立即想到个补救之法,假装惊呼道:“呀,楠姐儿,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可是落水受了凉?”
李楠的手徒然被她阿娘用力掐,吃痛感令她也发现周围那些命妇看她的目光很是否定。一时心头大震,悔恨自己冲动过头,瞬间声如细蚊,“阿娘,我头昏得很,身上也好烫。”
张夫人这才淡定的看向苏瑜,“孙嫣害得我家楠姐儿落了水受凉,我家楠姐儿也将她欠的债收了回来,此事便两两相抵互不牵扯了。”
张夫人
这作派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但也不失为一种抽身的办法。
可苏瑜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事情还没弄清楚,夫人和李楠姑娘就要脱身?在场诸位都见到了,我妹妹都见血了,那一脚可是您姑娘在众目睽睽下踹的,不说清楚是不是过不去啊!”
不知何时,苏瑜站到了孙嫣流下的那滩血旁边。候府的院子是用砖砌过的,那些血只有被风干而不是渗透到土里。此时那滩血渐渐在变色,褐红褐红的,看着很是诡异骇然。
“你是个什么东西,低贱的小门户之女,也敢无视本夫人的话,你当真以为本夫人不敢处置你吗?”张夫人这回是真的怒了,将李楠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江夫人也是想事态渐渐平息最好,没想到李楠会蠢到踹孙嫣一脚,也就是这一脚,孙家的人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孙府来了五个姑娘,看似孙娴和苏瑜居长,此时孙娴去照看身体情况不明的两姐妹,余下的苏瑜,自然得为孙家讨回公道。
此时,张夫人母女的所作所为完全处在下风,他作为东道主也不能让赏脸前来参加花宴的黄国公夫人母女失尽颜面,便扬声道:“花园里我搭了戏台,与此事无干的诸位姐妹亲友请去观戏吃茶,这里也无甚大事,好好说说就能把误会解开,一会儿我就过去作陪,请吧。”
有这样好看的闹剧,谁愿意去看戏子唱戏?
便有人扬声,“江夫人,不是我们爱凑热
闹,只是如今孙家两个姑娘都不知死活呢,黄国公府夫人又硬为她家姑娘撑腰,不是我们质疑你的公允,实在是想知道事情究竟是何真相。”
这不就是爱凑热闹嘛,但把凑热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家也都开始附议。
“是的,我们也想知道真相。”
“等把事情弄清楚再去看戏也不迟。”
……
江夫人有心替张夫人解解围,但无能为力啊,这些都是她家老爷朝中同僚之妻之妹之女,她全不敢得罪啊。她望了张夫人一眼,用眼神告诉她:我尽力了。
苏瑜平静的脸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张夫人真是小瞧这个小丫头了,她咬着后槽牙,恨得言词从齿缝中挤出来,“你别不识抬举,当知适可而止的意思。”
“夫人这是威胁我么?”
活了两世,哪怕重生回双十年华。在那一世几十年诡谲的生活里,一重又一重的麻烦并未磨灭她生活的意志,反而随着时间的沉淀滋养了她隐静的心性,那些涛变中,她越来越鲜少慌乱,无不淡定从容的将危机化解于无形中。
“今日我等姐妹前来候府赴宴,应的是手帕姐妹交情,现在出了事,李楠姑娘有你这阿娘撑腰护着,而我妹妹呢?可是伤重流血几时醒来还未尝可知,我作为姐姐,难道不该为她诉冤么?”
还从未有人敢这样顶撞过她这一品诰命夫人,眼前这个小贱人真是自不量力,张夫人危险的盯着苏瑜,沉声喝道:“
我看你今日并不是想诉什么冤,你的目的是想毁掉我女儿的名声清誉。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把坏意思打到我女儿身上,在场这么多双眼睛,可都明明白白看着呢。我不护着我女儿,难道任由你那两张嘴皮子胡说八道肆意诋毁么?”
“说到诋毁,这次连阿瑜也得叫冤了。”苏瑜不卑不亢正视张夫人,她的唇瓣是淡粉色的,向上扬起时拉了个很美好的弧度,看着很具亲和,可是她的眼神淡漠,深如幽井,又让人不容小视,“方才李楠姑娘亲口承认是她先动手,可她一脚踹得我妹妹生死不知,想两相抵债,却是没那么便宜,这事搁谁身上都不会服气。”
“那又如何?”张夫人怒极反笑,“若不是有人出言激她或是顶撞,她怎会失了仪度大庭广众之下与之纠缠?”
苏瑜摇摇头,“我只想请问夫人,两个姑娘扭打到湖边,要说我妹妹将李楠姑娘打下去,那她自己怎么就又下去了?”
苏瑜的话勾起众人疑惑。
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虽是春暖花开之季,但湖水还凉着呢,谁愿意下去?
四周鸦雀无声,那些看热闹的女客左右相视,皆不得解释。
只有曲恒,一张俏脸渐渐变色,五指卷入掌心。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