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昼长,夕阳褪尽颜色,余晖也跟着淡淡消散。
连廊里的灯笼一盏一盏被点亮,又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与宣晗用过晚膳,他说了些学校里的见闻和趣事,苏瑜听着很有意思。女学定了一位女学究,还有一位还没下落。想出门找梅老太太再支招,又怕被人盯梢,徒招麻烦。
夜深后,宣晗睡下。
苏瑜走出门外,垂花门下,蝶依正恭敬的候等。
“回来啦。”自从开始怀疑肖敏的死有猫腻,苏瑜便让蝶依日以继夜盯着相府。
蝶依点点头,府里守卫森严,她也不必刻意隐落声音,“相府无甚大变化,还是和先前奴婢认为的那样,丝毫没有死了人的悲切感。曲侍郎家的二姑娘昨日下午到过相府,因为青天白日,奴婢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看到她进了肖三姑娘的院子。”
“冯夫人寿辰之事是她与肖美媛的主张,事情没成功,自己惹了一身膻肖美媛却毫发未损,她就算不能让肖美媛如何,至少也得听听她的哭诉和发牢骚。”
夜风微凉,三道纤影影影约约往湖边渡去。
“姑娘,知道了姑娘在京城置了这么些产业,肖三姑娘会不会暗中使绊子?”一直喊‘姑娘’喊顺嘴了,雪娇偶尔改不过来。
苏瑜站在一株人高的柳树旁,嗅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花香,目光幽幽的望着天空,那里缀着许多银色点点,像漆黑的布上被沾了白漆,“是啊,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得给肖家继续找点儿事儿做才行。”
“曲二姑娘一直在相府呆了一个时辰,离开时奴
婢瞧得真真的,她朝相府门前啐了一口呢,依奴婢看,她与肖三姑娘之间的嫌隙可不浅呢。”
苏瑜默默地冷笑了一声,蝶依看着苏瑜,眼中浮上一丝慎重,“姑娘,入夜后,沈重霖沈大人去了相府,奴婢跟着他到了肖相书房附近,那里有死士的气息,奴婢这才没敢靠近。”
沈重霖真去了相府!
看来这件事肯定与沈重霖有关,大约是他向肖相献了什么能让肖敏活下的计策,这才得到提拔升了官。现在还有一件事她需要确定,她微微抹身对雪娇说,“一会儿你回趟疏云台,跟碧影说一声,明日下午阿晗下学后跟我到碧落庄摘葡萄。”
“是。”雪娇先应下,然后又说,“姑娘,前几天庄子上的大有哥不是说葡萄还没熟吗?”
苏瑜温柔的笑着,仿佛无垠天际揉散的星光,“小孩子哪里真要摘什么葡萄,大抵都是漫山遍野的跑着玩耍罢了。”
雪娇似懂非懂点点头,她觉得姑娘真的很懂小孩子,晗公子在她面前简直就跟亲生的没两样。
“蝶依,这两日你辛苦了,明日有碧影和雪娇随我出府,你在府里好生歇息吧。”
蝶依曲膝福了福,“是。”
翌日下午,马车从集芳馆出发,先去书院接了宣晗,再缓缓驶出城去。
可马车快要出城时宣晗突然说,“阿娘,我能把骆彬叫上吗?”
“叫上是没问题,可今夜我们大抵要歇在城外的庄子上,明日才回来,骆彬家里的长辈会答应他跟你出城么?”苏瑜看着宣晗,眼睫下落着淡淡的扇形阴影,很是温暖。
宣晗默了默,有了决定,“我跟他提过我家城外有个庄子,也曾邀请他到庄子上摘葡萄,今日咱们就这样去了,若是不跟他说一声,我觉得自己失信于人,心里很不舒服。阿娘,能不能先到骆彬家去一趟,我跟他家长辈好好说说,就让骆彬跟我一起在城外住一晚,明日再回来行么?”
宣晗难得在书院有个合得来的同桌,他小小年纪又是如此守信,苏瑜实在不忍拒绝他。问清宣晗骆彬的位置,吩咐大有驾车调了个头。
“阿晗,骆彬的家人见过你么?”苏瑜剥了一个橘子递到宣晗面前,细声打探。
宣晗拿过橘子言道:“我见过他姐姐,他爹很好赌,他阿娘一直靠给富户浆洗讨生活,他到书院读书的束修一多半都是他大伯父拿的。有次下雨,他姐姐到书院门口给他送伞,我们正巧走在一起,就打了个招呼。”
听完宣晗的话,苏瑜实在不忍心让宣晗失望。他大概想不到像骆彬这样的男子是家人的掌中宝吧,放在眼皮子底下都怕看晃了眼,怎会轻易答应让他外出过一夜去?
“那她姐姐在做什么?”
“骆彬说他姐姐可厉害了,能刺绣,又烧得一手好菜,在附近的酒楼里做帮厨,一个月一两六钱银子。”
苏瑜没再问什么,不久马车赶进一条陋巷,停在一个陈旧的院门口。
院门没关,苏瑜牵着宣晗站在门口。这是个独立的小院,院子里挂着很多被褥衣裳晾晒。眼及处还有一口井,此时井水坐着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妇人,她正扬着棒槌敲打脚边盆中
的衣物。
依宣晗得到的消息,这应该就是骆彬的阿娘吧。苏瑜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来啦来啦……谁呀?”那妇人边说边在自己腰间将手擦干,起身往门口来。
待看到门口站着一对母子模样的贵人时,妇人惊得嘴都合不拢。她是给人浆洗讨生活的,很是认得些绸料货。那贵妇身上穿在里头的对襟裙是蜀绣中的极品的料子芸绸绣,套在外头的纱衣叫综缕纱,这可不是一般的权贵之家能穿得起的,再加上那贵妇模样不俗,看着就像是飘在天上的彩云,好看得不敢直视。那个小公子也样貌出众,跟个仙童似的,这样的人来敲她家的门做什么?
“贵人,莫不是要小妇人浆洗衣裳?”骆彬的阿娘姓胡,人称胡嫂子。
苏瑜摇摇头没说话,宣晗开口问,“我是来寻骆彬的,他回来了吗?”
“刚回来,在屋里温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