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杨氏觉得有必要将陈氏叫到面前来提点提点,别做得太过,否则吃相太难看,丢的还是大房的脸。
那婆子道:“刚出府去了。”
陈氏离开苏府,并未坐马车回柳花巷,而是去了苏玫那里。
彼时苏玫正在院子里修剪几枝月季花,采云默默的侍立在侧,看到陈氏从连廊转角处拐出来,轻声提醒,“姑娘,太太来了。”
苏玫抬头看了一眼,瞧见她裙摆走得惊涛骇浪,脸上却一派喜色,将手里的剪子递给采云,道:“阿娘,你来啦。”
陈氏只要想到再过两日她极有可能在苏府大宴宾客时给苏玫寻个如意郎君,心里又是急切又是美。只是她见苏玫的反应淡淡地,她有些心揪和焦燥,“后日就是你祖母的寿辰,新制的衣裙我昨儿让人给你送来了,你适过了么?合身不?”
苏玫对此事抵触,沉默不言。
采云说:“太太送来的衣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一直搁在那里,姑娘一直没抽出空来试。”
采云如是说,陈氏就明白苏玫的用意,她瞪了一眼采云手里的剪子,脸上热切的表情渐渐冷却下来,“你不是没空试,是不想试是不是?玫姐儿,我好不容易撺掇上你祖母办这样一场大宴,为的就是给你寻个如意郎君,你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
不成真打算替沈重霖那个短命的守一辈子寡?”
“阿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阿娘。”毫不客气的打算苏玫的话,陈氏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继续数落,“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你这样消极不配合,我一个人蹦跶个什么劲儿?而且像这样的大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相看么?那些适龄的少男少女们也都虎视眈眈呢,大房如今在京城的地位举足轻重,参加宴请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想给自家的姑娘或是儿子相看呢,你都是嫁过一回的了,还害什么臊?”
什么叫‘都是嫁过一回的了’?一听这话,苏玫直觉耳根子烫得难受。她是嫁过一次了,可嫁过一次后她可以选择再嫁或者不嫁,干嘛非得左着自己的心意把自己推销出去?
她张了张嘴,还是让阿娘抢在她前面开口,“我知道你怪我擅自替你张罗,可若我不逼一逼你,你的终身大事还有谁会操心呢?你那个没有良心的阿爹么?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张氏那对贱人母子身上,连你阿娘我在他面前都什么都不是了,我就指着你寻觅个如意郎君,好好给我长长脸,叫你阿爹不敢再这般无视我。”
越说到最后,陈氏的声音越凄凉,苏玫虽然心中有忿,但对这样的陈氏她还是狠不下心来
怪责。坐到她身边,言道:“阿娘,这世间十八岁和八十的男子都爱好花样年纪的姑娘,我都已经快三十了,哪里还有合适的人家配我?我知你心中哀苦,这些年过得极不如意,叫那对贱人母子打压得抬不起头来,至始家里嫡庶正邪不分。我想过了,你若真在那个家过不下去了,就到我这里来,女儿给你养老送终。”
“呸呸呸。”陈氏虽然感动女儿的这份孝心,可却很不赞同她的打算,“我如今还是你阿娘的正头娘子呢,我若离开了,岂不是更由那对贱人母子张狂了?我是不会离开柳花巷的,离开了岂不是代表着我输给张氏那贱人了?”
说到这里,陈氏愈发的痛心疾首,“都怪我当年识人不清,招惹这么个祸害进门,原想着让她对付文氏,岂料文氏又是个短命的,倒叫她一朝得势,对付起我来了。玫姐儿啊,阿娘可不能做那缩头的乌龟,把那么大的家业全交等那对贱人母子手里,阿娘没那份慈悲心。阿娘现在就指着你,重新找个好人户,让女婿给阿娘我撑撑腰,长长脸,好叫你阿爹不再看轻我。你别说什么再嫁之身难觅好郎君这样的话,咱们苏家你看看宫里那位,再看看如今你的大伯母,还有孙家长房的那个孙妤,谁再嫁是吃了亏的?你只是没碰
到合适的罢了,待你祖母寿辰那日,宫里那位可是要到场撑场面的,届时阿娘到她跟前去凑凑,让她给你指指道,你何至于孤枕难眠呢?”
苏玫表面上还是一脸的抵触,可是内心是有些松动的。
自打从沈家分户出来,她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可从去年开始,沈重德那个瘟神又上门了。她派人打探后得知,刚开始那两年沈重德的确老老实实握着手里的产业规规矩矩过日子,可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几年就将手里的产业挥豁得差不多了。
万氏苦劝无果,每日又被府里的侍妾缠着勾心斗角,已是对沈重德万念俱灰,如今只想着守着儿子成人,旁的再不愿甘涉。而沈重德在意识到即将坐吃山空后,再一次找上了门,竟胡言乱语想让她再划分些产业过去,她不答应,沈重德就时不时上门来闹。如今她在这宅子里住得也不安生,左邻右舍谁不看她笑话?
若真能借着这次机会重新寻个庇护之所,沈重德那样的升斗小民她还何惧?
唯一让她心存疑虑的则是她的身份,她的前夫郎是沈重霖,他不是意外死于非命,也不是重伤病亡,他是被朝廷赐死的。尽管过了这么些年,可她若想再嫁人,这桩事铁定会被人翻出来嚼。届时她能忍,可她未来的夫家能忍
?
终归到底一句话,她没信心,恐怕自己和阿娘再如何的蹦跶,不过也是个跳梁的小丑。
苏玫重重的叹了口气,“阿娘替女儿操心,女儿万分感激。可是女儿先前嫁的人是沈重霖,她是被朝廷赐死的,他既未休我,我便是他的遣孀,我这样的身份,谁敢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