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王霖应约去了樊楼。
若是气氛得宜,他也不介意跟这位一代名妓发生点什么,哪怕她是皇帝的情人。
李师师打开香闺迎客,设宴款待,还有歌舞。
对于李师师来说,对于樊楼来说,这是很高的礼遇了。
一直在樊楼流连不去且花了不少银子的士子和寻欢客们艳羡难耐。
酒过三巡。
借着些许酒意,李师师屏去琴师,亲自去帘幕后抚琴。
“帘内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牙板数敲珠一串,梁尘暗落琉璃盏。
桐树花深孤凤怨。渐遏遥天,不放行云散。坐上少年听不惯,玉山未倒肠先断。”
在一帘清透的薄幕之后,妖娆俊俏的使女随着琴瑟之声翩然起舞,李师师一边抚琴一边吟唱,果然人风流、歌婉转,宛若云中仙、水中莲,余音绕梁弥久不散。
李师师抚琴毕,袅袅婷婷走回来照旧坐下,举起青玉盏来邀饮媚笑道:“奴这琴音,曲儿,公子可还喜欢么?”
王霖微笑颔首。
他只听出她唱的是柳永的词,至于音律如何却是一窍不通。
“此曲原名鹊踏枝,后来又改为蝶恋花,再往后,还是柳景庄是个妙人儿,直接更名为凤栖梧。奴以为,还是凤栖梧更妥帖些的……”
李师师又道,面上却薄晕骤生,伸出纤纤玉手来,捏起一块青瓜片,就往王霖口中喂去。
王霖哦一声,任由李师师喂了口,也未多想。
这凤栖梧的寓意,王霖居然没有听懂。
或许是故作不懂。
李师师暗中反复观察他的神色变化,见他不为所动,心中便轻柔一叹,略有失望。
旁人都道她风流冠绝古今,入幕之宾数不胜数,其实都是以讹传讹。
只她性情洒脱,自知人在青楼,不必矫情讲究清白,也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随年岁渐长,她也与其他青楼女子一样难逃某种寻求归宿的轨迹,渐渐也就有了寻恩客脱离花海的心思。
相好的皇帝自然是痴心妄想,人家风流快活玩玩而已,还能指望进宫混个嫔妃么。
周邦彦那些风流文士年事已高,也不在她选择之列。
东京那些王孙公子有些想嫁自然是能嫁的,可进这些权贵家,她的身份又是致命的,青楼出身会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这时突从天而降个山东来的少年打虎英雄,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无一不符合她的择良标准。
而且王霖方才崛起,又非秉承礼教森严的世家子弟。
所以李师师就动心了。当然,这也只是动心而已,现在主动与王霖的接触还带有些试探的意味。
……
樊楼外,此时涌来一群持刀的家兵。
打头的竟然是很多人认识的东京一霸——花花太岁高衙内。
高衙内一脚踢开樊楼的门,带人就往楼上闯。
樊楼的管事杂役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高衙内蹭蹭蹭冲上楼去,自有使女进去通报李师师。
听闻高俅家的高衙内硬闯本楼,李师师柳眉轻蹙。
她这处也是东京城内无人敢搅闹的场所之一,受府衙保护,即便是高太尉家的这位恶霸,也很少过来惹是生非,今儿个到底意欲何为?
高衙内冷视面前的这间香闺,停下了脚步。
他对李师师与皇帝有染略有耳闻,也不愿公开冒犯官家的地下情人,便冲陆平使了个眼色。
别看他好色如命,可也知哪些女人是不能招惹的。
陆平会心,上前大声道:“师师姑娘,打扰了。我家高衙内说了,此番来樊楼,只为抓那山东来的举子王霖,与姑娘无关。”
李师师陡然色变,她扭头望向王霖。
麻烦来了。
王霖缓缓起身,心念电闪。
他来东京时间短暂,没有跟高衙内发生冲突,想必……与张贞娘有关了。
李师师一把抓住他的手,柔声道:“奴知公子武功高强,也不怕这高衙内,但高太尉势大,还请公子暂避一时,从后门走吧。”
“这边,自有奴来支应。”
王霖摇摇头。
第一,他不可能让女人为自己挡事。
第二,高衙内既然能找到樊楼来,自然他住哪、将来要干什么都一清二楚,想要回避是不可能的。
第三,这是关键。从来都是他抓贼,没有逃跑的习惯。
王霖推门而出。
李师师幽幽一叹,心说:这王公子实在是太骄傲了些,可在高俅家这位二世祖面前摆弄骄傲,那是要吃大亏的。
王霖一眼就认出了当日那白衫青年。
此人此刻依旧摇着一柄画扇,而很显然,站在他身后的便是那著名的高衙内了。
尖耳猴腮,八字眉,套着件华丽的锦衫,歪戴着金冠。
这让王霖想起了一个形容词:沐猴而冠。
陆平扬手一指王霖,冷笑道:“王霖,还记得在下否?”
王霖晒然一笑:“不认识。”
陆平怒道:“你不认识我也不打紧,只要你把那张氏的去向说出来,我家衙内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任你在东京来去,否则……”
王霖轻笑:“否则如何?”
高衙内一把扯开陆平,傲然道:“否则就打杀你,尸体拖去喂狗!”
“可是你们说的那女子去向,在下一无所知。”王霖摊摊手。
陆平怒斥:“你还敢抵赖?那夜,若不是你横生枝节,那张氏早就成我家衙内床上娇客了,何至于此!”
“来人,将这厮拿下!”
一群家兵持刀扑来。
王霖好整以暇一个健步跳到高衙内身侧,轻笑道:“姓陆的,你这厮好生诬赖人,高衙内相中的女人,谁敢多管闲事?怕是你这厮贪恋那张氏美貌,私藏起来,反而赖上在下、纯属贼喊捉贼……”
陆平气得跺脚:“混账东西,胡说八道!”
高俅的家兵其实多是过去东京的泼皮无赖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