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竟然是那个深夜他愤怒下给沈延非回过的信息。
——“她以后会不会选你还不一定,她家庭温暖,被爱包围,你对她慢慢就没那么要紧了。”
宋文晋张着口,几次没有说成句,姜时念已经抬手胡乱擦净脸上的湿黏,深重呼吸,让自己再蓄起一点力气,她拿好手里揉皱的文件纸,转身走进自己住的卧室,摊开墙边的行李箱,把证件都取出来放在身上,必要的衣物塞进去。
俞楠追到房门口,看着她迅速果断的动作,眼里空茫了几秒,猛然惊醒过来一样,腿一软冲进去,不等她问,宋文晋就紧跟着赶上来,被她这种反应里代表的深意吓到,堵在门前寸步不让,眼里发热地严厉说:“你要做什么?去哪?!冉冉,你是要去找他?!你这么冲动根本——”
姜时念用力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直视父母大恸的神色:“爸妈,你们放心,我很冷静,从来就没有这么冷静过,我只是要回望月湾,跟他的家里,我现在不可能走远,哪都不会去。”
心锤烂之后,她把自己看得无比清楚透彻:“我学传媒,工作这么多年,到过很多国家,但没经历过动乱,我没有经验,那边情况不明,我就算有本事打通关卡,今晚连夜就出发,冒失过去,既无法进入中心,也保全不了自己,我会给他添乱,让他分心。”
“我保证好好待在家里,去电视台上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答应我十天回来,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第四天,他在动乱区失联……”姜时念挺直身体,艰涩说着,“我再等他一个星期,已经够久了,是不是?我不强求一星期后他会在我眼前出现,我只要他能联系到我。”
“联系得到,我确定他的情况,我就等他,再过多长都可以等,”她咬住的齿关里渗出微微腥甜,“但如果一星期过完,他还音讯全无,没人能找得到,那代表他很不好了,我会跟台里官方的媒体团一起出发,出发的时候,我不是现在的自己,一周时间,我已经尽我一切。”
“我的命,我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是他交换来的,我当然珍惜爱护,”她抹过滚烫眼眶,“我不能让他一场空。”
姜时念走上前,依次轻轻抱过父母,跟俞楠说:“妈妈,别担心,我现在清醒着,我就是出来好多天了,现在想回去,这里没有他的痕迹,家里有。”
俞楠掩面落泪,宋文晋已经面无人色,姜时念仰起脸,温柔的,带着撒娇和坚定到强硬的目光,更多话扎在喉咙里,不需要说,也说不出来。
姜时念一路走着回来,但车一直时刻跟她,始终在父母楼外守着,她相信不止这辆车,也许还有更多看不见的都在护她,那个人不在,他张开的羽翼也如影随形。
她回到望月湾,天已经黑透了,近期家里空荡荡没人,阿姨早被放了假,偌大一幢房子,黑沉得毫无生息。
姜时念背靠着门,滑下去怔怔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握着手机重复去打他的电话和微信,直到发热烫手,回归黑屏,她才合起眼窒涩呼吸,又上楼去挂满她衣裙旗袍的衣帽间里,在某个带锁的抽屉中,找出当初从姜家带出来的,某册泛黄的旧课本。
她控制着麻痹的腿,拉开沈延非的衣柜,拽下几件衬衫抱住,回主卧侧躺在床上,掀被子蒙住自己,陷进他已经淡掉的,那些让她迷恋的冷冽霜雪气息中。
借一点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她翻开课本,拿出夹在里面的一束野花。
这束花最初是新鲜的,后来她学着风干,又过几年,担心留不住会碎成粉,于是再做一个简单的塑封,把它封存。
为什么要留?
为什么看到第一眼,就鬼使神差捡起来捧住,碰一下都觉得心里发悸,在身边放了这么久?
她定在花梗的那片暗褐色上,她曾想,一束山里的花,怎么会沾上暗蒙蒙的颜料。
原来是他的血。
姜时念弯着唇,脸压进枕头里,死死攥着边缘,闷声恸哭。
是他的血,在她很少翻动的这个课本里,压着他潦草写下的那句祝福,辗转着,被遗忘过又记起过,跟了她八年漫长时光,陪她长大,陪她苦辣酸辛,陪她取回户口本,奔向他嫁给他。
姜时念摸过手机,眼前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她打开跟沈延非的微信对话框,明知他听不到,还是一条一条的语音发过去,从温缓到颤抖不止的要挟。
“我想你。”
“你送我的第一束花,我留到现在,就藏在你每天都会进的衣帽间里,你信不信?”
“床上你的味道好浅,我明明记得第一次躺上来的时候那么清楚,想躲都躲不开。”
“你是不是以为,哪怕你出现万一,我也能靠你留下的好好过一辈子?沈延非,你从始至终,都觉得我对你时间太短了,还没有那么爱你,再热恋,也不是割舍不了的,对不对?”
“好,我答应你……”
她牙齿紧咬:“你敢出事,我就敢再嫁,我另外找一个人,找个跟你一点都不像的人,和他过以后,把我给你的都给他,行吗?”
“你说行吗?”她整个埋进枕被,搂紧他衬衫蜷缩,低哑威胁,“你点头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在这张床上,让我后悔说出这些话?”
姜时念一夜没睡,清晨天亮就起来,认真洗脸绑起长发,先去电视台,把自己证件和资料交给台长,请他把她加进这次进入南非的媒体团预备名单中,所有预备名单成员,官方会统一办理一路上必要的手续。
媒体团的情况她已经详细了解过,不止北城电视台一家,是以总台牵头,还有另外五家以上同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