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敖曹被高永乐迎进府中,刚与高澄见礼,就嚷嚷着让小高王将高季式唤来。
被高永乐开门相迎是种怎样的体验?上辈子的高敖曹没有福气作答。
可今天,他甚至都没有对给予这次机会的小高王说一句谢谢。
当然,高澄也不会因此怪罪,他向来都是施恩不望报,上次救了元明月,小高王又何曾挟恩图抱。
......
沧州浮阳县城,三旬年纪的张德兴从告示前拥挤的人群中钻了出来,回家的路上脑袋里回想的都是告示内容。
出城,回到小镇上的家中,天色将黑,妻子正在为他熬粥。
“布卖出去了吧?”
“嗯,卖了。”
张德兴把怀里的钱掏了出来。
妻子收起了钱,一脸笑意,她平日在家中织布,今日让丈夫抽了闲往县城贩卖。一边添火,一边与张德兴聊着闲话。
“那群鲜卑索虏可算迁走了,趾高气昂地,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王是他们鲜卑人咧。”
妻子一边添火,一边与张德兴聊着那些搬走的鲜卑人。
跟随高欢来河北谋生的三十万鲜卑人已经迁回了山西安置。
张德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妻子似乎很有谈兴,继续说道:
“索虏们走了,他们之前分的田地无人打理,官府总不能让好好的一块田,荒芜下来吧。”
“今天发了告示,可以去县衙报请租赁。”
张德兴收回心神,回答道。
妻子一听这个可就来了兴致:
“我说郎君今天怎么神情恍惚,是不是在县城时申领了田地,担忧能否分得到?”
张德兴不愿意骗妻子:
“我没去申领。”
“为甚?!你这是怎地了,租了田,交足了租税,剩下的可都是我们自家的,快!郎君再去跑一趟县城。”
妻子风风火火要把张德兴往门外推。
“我不想种地了,我要去邺城考个官职。”
看着一身补丁的妻子,张德兴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做官?郎君在发什么疯!那都是富贵人家干的事情,咱们就别做那份奢想了,听阿奴的,咱就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妻子劝说道。
她知道郎君不甘心当一个农夫,张德兴生长在富裕之家,是读过书的,后来河北兵乱,家境这才破败下来,为了生计,不得不在田里忙活。
可做官是个什么事,那都是大族子弟们包揽的活计,与她们这种人家有什么关系。
“县城贴了告示,说是分类考试,农事官只考农事,我耕了几年田,对农事自然是晓得的,告示上说的清楚,只要识字都可以去邺城参考,我想去试试。”
张德兴有自己的思量,在土里讨生活的人,很少像他一样读过书。
这道理妻子也清楚,但她还是犹豫道:
“郎君是有本事的,可官府未必会秉公录用。”
“是渤海王世子亲任考官,告示上说不论门第,只以成绩排先后,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妻子久久不语,开口还是应允道:
“郎君若真想考,便试试吧,家里的事有阿奴操持,郎君不用担心。”
渤海王世子割发立誓的故事她也有听闻,是个难得的为民做主的好人。
说是不用担心,两人却都陷入了沉默,现在可正是秋收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张德兴醒来却发现枕边没了人。
空荡荡的屋中没什么遮挡,一眼就能瞧见妻子不在家,张德兴有所猜测,他赶忙往田里跑,站在田垄边,果然望见了在忙活的妻子。
张德兴没有上前帮忙,他一路跑回了家,从箱底里翻出几本破旧的农书,待天微微亮,逐字逐句看了起来,越看眼睛越酸,忍不住流起了泪。
时间过得很快,今天是张德兴出发的日子。
妻子依旧起了个大早,在灶台边忙得满头是汗。
张德兴醒来时,妻子正在将炊饼放入包裹。
“往邺城要走好几天咧,多带些炊饼路上吃。”
这半个月时间妻子消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张德兴握住妻子那双粗糙的手,摩挲着掌中的茧子,神色严肃道:
“我会让细君过上好日子。”
“路途遥远,你能平安归来便是好的,就算没考上,咱们现在也比前些年好多了,想想当初替人佣耕的时候,整日在田地里操劳,连顿饱食都吃不上,有这样的生活阿奴已经满足了。”
妻子宽慰道。
又将前些时日卖布得的钱物塞进张德兴怀中,交代道:
“莫要走路,去县城坐牛车,一路走到邺城哪还有精气神考试。”
告别了妻子,张德兴背起行囊往县城去,嘴里还在背念着农书里的内容。
浮阳县城的车行这几日行情很好,价格也上涨了许多,张德兴没有省下这点钱,妻子说得对,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牛车上,拥挤的车厢内,都是与他一般赶考的读书人。
牛车颠簸,众人都在寒暄打着招呼,相互询问打算报考的科目,刑名、备贼、农事、钱粮计数等科都有,张德兴缩在角落里没有掺和他们的交际,依旧在心里默念着农书上的内容。
搭乘牛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邺城,张德兴跟随人群前往府衙报名。
分了许多队列,张德兴等了许久,前面终于只剩了一个削瘦男人,握着笔颤抖,却怎么也落不下去,文吏见他直冒汗,将笔一收,冷声道:
“等识了字再来考罢。”
命人将他赶了出去。
张德兴连忙上前接过文吏的笔,先前在那男人身后他早就知道了流程,在纸上写下了籍贯来历:沧州浮阳县人张德兴,务农。
文吏打量他一番后,开口道:
“另一列写上:面黑短须,身形高瘦。”
张德兴遵照他的言语书写。
“第三列写上要考的科目。”
张德兴紧握着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