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走顾亭远, 杜金花左想右想,心里不大稳当。走进厨房,切了姜片, 放入两粒红枣, 又舀了一勺红糖,给宝丫儿煮姜茶喝。
那书生说她站在河边吹了冷风,杜金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宝丫儿着凉病了,可怎么办?
姜茶煮好,盛进碗里, 尝了一口,又辣又甜。想了想,又舀了小半勺红糖, 放进碗里,搅和化开。宝丫儿在侯府长大, 吃惯了好吃的,一勺怕不够甜吧?
杜金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茶, 推门走进堂屋, 看见陈宝音还在睡。她一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抚上闺女的额头。还好, 不热。
“宝丫儿?宝丫儿?”她轻声叫道。
陈宝音睡得不沉,被她唤了几声, 就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了:“娘?怎么啦?”
“喝点姜茶。”杜金花柔声道, “那书生说你在河边吹了风, 娘担心你着凉。”
陈宝音倒是不冷, 但这会儿也有些渴了,见杜金花疼惜地端到床前,便坐起来:“谢谢娘。”
“客气啥哟。”杜金花爱怜地道,“慢些喝,仔细烫着。”
陈宝音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
果然很烫,还很辣。当然,更甜,齁甜齁甜的:“娘,你放了多少糖?”
“咋的?不甜吗?”杜金花慌忙问。
陈宝音都快喷了,很想问,娘你是不是在逗我?这还不甜?
“够甜。”她说道,埋头喝了半碗,然后把另一半推给杜金花,“娘,你也喝。”
杜金花嗔她一眼:“干啥,又分给娘,你自己喝!”
“就要娘喝。”陈宝音仰头看着她笑,“娘不喝就是嫌弃我。”
“嫌弃你!就嫌弃你!”杜金花道。
陈宝音就笑起来,跪坐起来,抱着她的手举高碗:“不许嫌弃,娘快喝,趁热,快喝。”
杜金花这下板不住脸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得不把一碗姜糖水喝了。很甜,甜丝丝的一路绕到心上去了。
“再睡会儿吧。”她几口喝完,把闺女又按回去。
陈宝音睡不着了,也不想总是睡着,眨了眨眼下了床:“不睡了。”
“不想睡就起吧。”杜金花道,“姓顾的书生画了幅画,我拿给你。”
陈宝音好奇:“他的画怎么在咱家?”
怎么说呢?实话就是,姓顾的书生在献殷勤。
“送你的。”想了想,杜金花说了实话,闺女不傻,比一家人都聪明,对她可以说实话,不用怕她被人骗,“说是什么绿牡丹,珍稀品种。”
“哦?”陈宝音眉头微挑,来了兴致,“绿牡丹的确是不常见的品种。”像绿玉一样,清幽高贵。只是陈宝音不太喜欢,她喜欢明艳的色彩,粉红粉紫粉黄,都是姝丽无双的花朵。
杜金花将画卷拿来,陈宝音接过展开,看到深深浅浅的绿色,细微的青草汁气味传来,不用多想,他取色的手法了。
画得当真不错,极有意境,陈宝音很喜欢。再看空白处,题着两行小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画不错,字也不错。
“回头二哥进城,让他请人裱起来。”陈宝音道,重新卷起画纸。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也是一幅不错的画。
她有点高兴。曾经她是侯府千金,常有人送她称心合意的礼物,不觉什么。但现在她只是一介农女,也有人送她合心意的礼物,她便觉得珍贵起来。
杜金花应了一声:“成,等下我跟他说去。”
“啥?裱画?”陈二郎听了要求,摆摆手道:“知道了,过两日就去。”
家里要盖屋子,他忙得抽不开身。陈宝音要记账的笔墨纸砚,都是陈大郎和钱碧荷去镇上时,顺路捎回来的。
没想到,才隔了一日,顾亭远又来了。
“小顾,你咋又来了?”杜金花皱着眉,表情说不上好,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你这是做啥?”
稀罕她闺女,杜金花很高兴。但是,他连书都不读了,又让杜金花觉得没主心骨,不坚定,不会有出息。
顾亭远察觉到岳母的不满,并不慌乱,仔细回答道:“我清晨读书,午后读书,夜半读书。白日里,则作画来卖。”
他要赚钱养家,养姐姐,娶宝音。每日往外跑,并非不分轻重,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是经过科举,又做过官的人,再一次考出功名不是难事。倒是姐姐和宝音,才是他最重要的。
“你作画,就跑到咱们陈家村?”杜金花狐疑地看着他,“咱村里有啥?”
顾亭远握着未送出去的画卷,答道:“此处风景甚好。”
有广袤土地,有蜿蜒流水,有灿烂瑰宝。
没有比陈家村更美丽的地方了。
“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怪。”杜金花没想到他夸的是宝音,只以为他觉得陈家村的风景好,甚是不解。瞧着他手里的画卷,问道:“这又是什么?”
顾亭远双手捧着,递向前去:“昨日手里颜料不足,仓促之下,就地取材,画了一幅绿牡丹。兴许陈小姐不喜欢,故而昨日又做一幅画。”
怕宝丫儿不喜欢绿牡丹,就重新画了一幅?
杜金花接过,打开来。只一眼,就被惊艳到了,只见大朵大朵的粉紫花朵,开在碧绿叶片中,大气而贵气:“这个好!”
顾亭远见岳母喜欢,心放下了一半。
“你有心了。”欣赏完,杜金花将画卷收起来,掀起眼皮子,瞧着他问:“还有别的事吗?”
顾亭远犹豫了下,轻声问道:“陈小姐可还好?昨日不曾风吹着罢?”
“宝丫儿好着呢!”杜金花没好气道,“你别总想着她不好。”
“是,晚辈知错。”顾亭远连忙弯腰,做了个揖。
说话时,院子里传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