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街道上熙熙攘攘,私人专机停在了医院上空停车坪。
黑衣保镖分列两侧,一对长相姣好的中年夫妇走了下来,女人满面泪痕,男人扶着她缓缓走动。
日光熹微,倾泻一地。
梧桐叶斑驳的光影流转。
那对夫妇走到了最大的那个病房。
“夫人!”
“先生!”
“大少,先生和夫人到了。”
助理轻轻敲门,他还刻意挪动步子躲开了边上的陆云齐。
他在医院冰冷的长廊上坐了几个小时了,看上去神情呆滞。可听到陆家夫妇到了,他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陆云晋打开门走了出来。
正好对上陆云齐乞求的目光,他无视了。
长廊那头,两个身影匆匆走近。
陆夫人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她看到陆云晋便忍不住捂着唇哭出声。
“云晋!”
“母亲。”
陆云晋和父母的关系便是如此,尊重不亲昵,他是长子从小就失去了撒娇的权利。
“云晋,你妹妹呢?”
“在病房里,还没醒。”
陆夫人一听又哭了起来,她看到了陆云齐便伸手狠狠地打了几下。
“你妹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她是真的难受。
前一秒收到了女儿找到的消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闻小儿子设计想要让宝贝女儿消失。
他怎么能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哪怕对方是普通女孩,他也不能如此恶毒。
如今,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了。
可最无辜的还是晚晚,她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母亲,安静。”
陆云晋制止了她。
“佩珊,我们先去看看孩子。这臭小子等以后再好好教训,你别哭。”陆源拉着妻子的手,他一夜未眠。
眼底泛青,眼睛也微微发红。
这个坚毅的男人,也哭了。
“好!好,先去看看晚晚。”
她努力克制着眼泪,可是她无法停下。
陆云晋推开了病房门,让陆家夫妇走了进去。
陆夫人的脚步声特别轻,她生怕惊扰到女儿睡觉。
只是一看到她身上的纱布,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她紧紧捂着嘴唇生怕泄露出哭声。
晚晚……
她这一路上,将她所遭遇的那些事全都看了一遍。
晚晚,她的晚晚遭受到这世上最残忍的事。
三岁,陆家弄丢了她,她辗转被人收养。
十岁那年,毁容,从此被身边的人嘲笑讽刺,她自卑胆小。
二十岁那年被背叛,背
负上杀人犯的罪名入狱。
这一年,她以冲喜之名嫁给了贺承泽那个纨绔,隐忍复仇,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只要一想起来,她曾在监狱里面受过的欺辱,她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她的女儿被如此糟践!
若是那一天,那一天她没有将晚晚交给几个孩子,她时时刻刻看着晚晚,那么她就不会这样。
只是一个疏忽,她让掌上明珠的人生变得如此艰难。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他们陆家上下满怀期待生下的孩子。
他们发誓要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交给她的孩子,可都经历了什么。
他们都做了什么!
二十年。
他们晚了二十年。
如果再努力一些,再早一点发现她的身世,是不是她就不会这么煎熬了。
陆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想要将她的手捂热。
“晚晚,晚晚,妈妈心里好疼啊……”
就像是活生生被剜下一块肉来。
“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她长得这么大了。
陆夫人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属于母女二十年的时光。
她们错过了二十年。
陆源的眼角也湿润了。
他没有阻止妻子,因为他也忍不住动容。
她说的话,也是他心里所想的。
他最期盼的是生一位千金,他还记得当年得知妻子生下一个女儿的时候,他有多激动。哪怕早已为人父,他却依旧喜不自禁。
陆夫人低声啜泣。
她看着沈晚星那苍白的小脸,她克制不住。
“母亲,擦擦眼泪吧,别吓着她。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陆云晋递过了纸巾。
床上睡着的沈晚星微微皱着眉头,她感觉浑身都酸疼,还有刺痛。
耳边嗡嗡的哭声还是说话的声音。
她的梦里却一直在奔跑,天一直都没有亮,她怎么呐喊都没有人理她。
仿佛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渺小的她。
她声嘶力竭,只有呐喊声回响。
没有回应。
她的世界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边是现实,一边是虚妄。
沈晚星挣扎着,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将她从溺水的状态拉了上来。
她猛然惊醒,睁开朦胧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耳边的惊呼声越发明显。
“医生!”
“医生我女儿醒了!”
这是梦境么?
沈晚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若是虚幻,她怎么能够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呢。
若是真实,为什么有人会喊她
女儿呢?
她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门给她做了基础检查,她才渐渐回过意识。
这是真实的。
“没有大碍,好好休养就好了。”
那群人走得也很快。
一个温热香软的怀抱将她紧紧抱住,沈晚星的双手无措地放着。
她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还有和她有过两面之缘的陆云晋。
抱着她的这个女人是谁?
“晚晚!晚晚!”
陆夫人放声痛哭。
她看着她醒过来,那颗心才放下。
“这位夫人……”
沈晚星的声音沙哑,她的喉咙干涩。
陆夫人听到她如此陌生的话,她又经不住哭了。
“母亲,她应该渴了。”
“对,我都疏忽了!对不起,妈妈给你倒水。”
陆夫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了沈晚星的嘴边,十分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