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梁国北部边境。
唐战站在北珺城那挂满了冰凌的城墙之上,望着城墙外的冰雪天地。
一件鹅毛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伴随着声音响起:“国公,外面天寒,为何不进屋?”
唐战抬手指向城墙外,踌躇满志道:“唐雎,我想这目之所及,插遍我大梁军旗。”
唐雎说道:“国公,我们已收复了大梁最北部的北珺城,丛极大军组织的数次反攻均已被我唐家军击溃,短时间内断不敢再来犯。此次北伐,任务已圆满完成。”
唐战却铿锵有力地说道:“唐雎,难道你不想看看更远的地方?打下更多的疆土?我们已做到了近百年无人做到的事情,何不更进一步?”
“这……”唐雎有些担忧,“国公,国公府的家书到了,您要不要先看看?”
“夫人的信?”唐战略作思考后说道,“也好。”
他接过唐雎递上来的书信,打开,是吴悠的字迹。
“夫君,见字如晤。
近日北伐捷报连连,然妾仍心有所忧。
丛极常年盘踞极北之地,野心勃勃且国力不俗。
然而此次却连连退败、不堪一击。
此间,虽与我大梁国力强盛有关,但妾担心丛极诈败诱我军深入。
妾深知夫君收服失地心切,但请君莫忘圣上嘱托。
北珺城外长风谷,多少英雄埋骨处。
收失地即可,穷寇莫追。
夫君,梁安的棠花开了,甚是娇好。
妾身与夫君的第一个孩子,若为女孩,妾身想为其取名“娇”字。
盼君归。”
唐战盯着内容不多的家书看了许久,才缓缓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铠甲下的内衬中。
唐战开口道:“唐雎。”
“国公,属下在。”唐雎回道。
唐战抬头再次看向北珺城外,感慨道:“北珺城外长风谷,多少英雄埋骨处。你说,我们还要不要更进一步?”
“我......”唐雎有些犹豫。
“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唐战最是见不得手下扭扭捏捏。
唐雎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说出劝谏的话,而是握拳拍了拍身上的盔甲道:“国公所往,唐家军誓死相随。”
“好,都说丛极对我大梁而言,向来是禁地,可我今日偏偏要入这禁地,瞧上一瞧。”唐战一拳重重打在城墙的垛口上,溅起些许冰渣。
......
回到了璟王府的唐娇娇,在夏书璟的陪同下,听着唐战讲述着当年往事。
她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唐战面露悔恨之色,说道,“我与唐家军部分将领,率三千先锋,于长风谷遇袭,三千将士全军覆没。”
“国公不必自责,唐家军作战,向来是将领带头冲锋,”夏书璟安慰道,“只是,为何会只率三千先锋进入那长风谷?”
唐战略作回忆后,说道:“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这个道理老夫还是懂得。
当时的先锋军距离主力军不过数里远,但走着走着,风雪便突然大了起来。
我记得我当时下的军令是原地等候,然而等风雪散去,我们发现,面前出现了长风谷的谷碑。
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因为我的决策问题,唐家军将士死的死,被俘的被俘,我也因此被囚禁在自己府中十五年之久。”
听完唐战的描述,唐娇娇与夏书璟对视一眼,皆是想到了那所谓的长风谷定然有问题,只是现在已无法考究。
唐娇娇注意到了唐战话中的内容,她问道:“你是说你被囚禁在自己府中?”
唐战回道:“不错,我之所以确定这一点,是因为假冒我的人经常穿着朝服到地下牢房看我。
“看其模样,像是刚下早朝一般。
“对方敢如此明目张胆,那必然是有恃无恐,对牢房的位置极其自信。
“符合这些要求的,必然只有镇国公府的地下。”
唐娇娇看着虽被囚禁多年,但脑中思路清晰的唐战。
她面无表情道:“若非你的急功近利,唐家何至于此,娘亲也不会因此惨死。”
她最不能原谅唐战的便是,在已经收到了提醒其当心的家书的前提下,唐战还是选择了进攻长风谷,才导致了十五年前甚至延续至今的一系列惨剧。
“一切都是我的错。”唐战一点没有推脱。
“我还有一个问题,”她看着面色痛苦的唐战,“娘亲在书信中说,如果不是你,她早已死在了西北大漠之中?”
唐战仔细回想了很久才说道。
“那是发生在更早之前的事情,当时大梁、丛极、西北吴家三方的关系都很微妙,战事一触即发。
“我率人在边关巡逻,遇到了身负重伤的阿悠,便将她救了回来。
“之后,我娶了阿悠,有了你,但你尚在腹中之时,我便已率兵北伐。”
她听着唐战的话,感觉哪里有问题,问道。
“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是还有一位哥哥吗?难道他与我不是同一个娘亲?”
“哥哥?不是同一个娘亲?”唐战反问道,“我只娶过你娘亲一人,从未有过其他妻妾或是子嗣。”
夏书璟也开口问道:“唐梦耘,国公不知道?”
唐战摇了摇头:“闻所未闻,你们在说什么?”
“我知道了,你身上有伤,好好休息。”唐娇娇说完,便拉起夏书璟,要往房外走。
“娇娇。”唐战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唐战,问道:“还有事?”
“你......”唐战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将话说出了口,“你可以叫我一声爹爹吗?”
她没有说话,拉着夏书璟继续向门外走去。
就在唐战目光黯淡,要低下头之时,即将走出门口的唐娇娇停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微微侧目,开口说道:“此事,明日打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