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既出, 原本还有些私语声响的英元宫顿时鸦雀无声。
谢之容为皇帝侍君,为后宫中人,不该插手朝政, 然而,皇帝愿意,谁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所以各个心照不宣,不提谢之容的身份。
两地分居可用不到君臣身上,这话只差没明说谢之容的身份了。
宁明德转头,皱眉看向那人,欲言又止, 颇有些被人捷足先登的恼怒。
冕旒上的珠玉轻撞。
众臣的心不由得随着萧岭的动作提了起来。
萧岭头疼, 免不得眉心微皱, 因为疼痛而显得比往日更为不耐的神情看得那官员心中悚然。
但即便悚然,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况且他并没有打算回头。
这话鲁莽,却是朝中不少人的心声。
即便有些人知道谢之容可以胜任中州军守将一职,并且比好些人都更为合适, 他们亦难以全然接受。
更觉得先前皇帝所做不妥,既然要重用谢之容, 何必将人纳入宫中,还用了那样和胁迫无甚区别的法子!
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皇帝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就在众人心越来越紧的时候, 他认真地回答了,“从皇宫到城外不远, 算不得两地分居。”
萧岫忍不住笑出了声。
与萧岫离得近的几个宗亲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萧岭似乎也往这边看了眼, 萧岫立刻收敛了戏谑神色。
皇帝的回答很平静, 甚至称得上温和。
倒令那原本打算据理力争的官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愣了一息才说出句:“是,臣知道了。”
没了?
萧岭亦有些讶然。
这么轻易就没了下文让萧岭甚至以为,这人不是反对谢之容做守将,而是真关心他俩两地分居怎么办。
虽然天子的家事也是天下事,但怎么听自己的大臣提起自己和另一个臣子的私情,都觉得很微妙奇怪。
宁明德则道:“臣以为,谢将军居城外,往来相见,的确远了些。”
这个往来相见见的是谁,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臣以为,或可从城中寻一宅邸,暂做将军府。”
折中一番,便于萧岭和谢之容相会。
萧岫瞥了他一眼,觉得此人心无国事,一门心思都扑在帝王家事上,难成大器,不堪为官。
不得不承认,如果萧岭和谢之容真要是有私情,萧岭会觉得他这个提议很贴心,问题就在于没有,况且就算有,两人也不是要日日腻在一处,离了对方就食不下咽的性格,所以萧岭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必,”萧岭直接拒绝,“无甚必要。”
宁明德以为自己提的场合不对,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事的确不对,于是道:“是。”
而皇帝的话倒令某些心思不正者蠢蠢欲动。
此时中州军的大小事务多如牛毛,皇帝与谢之容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故而……很有机可乘。
既无事,即散朝。
萧岭令去御书房。
许玑便让人令御医到御书房候着。
萧岭隐隐听到这话,笑得极是无奈。
王恬阔比萧岭晚了一刻到御书房。
问诊流程萧岭已然轻车熟路,王太医给他号脉,他便拿起了份礼部送来的文书看就。
是恩科第一批会试的名单。
萧岭翻开。
第一页取前十。
陆峤居第二。
萧岭往下看,又见一熟悉人名。
他表妹正在其中,属七。
对于萧琨玉这个从小受的教育都于政事无干的人来说,能考中第七,实在出乎萧岭预料,心中还生出了点孩子出息的欣悦之情。
至于第一,萧岭想,他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
这个人姓江,名三心。
萧岭失笑。
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确定原书中没有这个人。
不过想想剧情已经崩成了这个样子,出现任何人都没什么可奇怪的。
王太医令开药。
萧岭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正好与王恬阔对视。
王恬阔不期皇帝能突然抬头,惊了惊,立刻将头低下,道:“臣失礼。”
萧岭摆摆手。
看诊过后,王太医令退下。
不多时,便由许玑这个关系和萧岭更为亲近的内侍转达医嘱,一言蔽之:多休息少熬夜别喝酒。
萧岭摸了摸鼻子,没答应也没反驳。
萧岭粗粗看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时手顿了下。
本次恩科会试因分了京畿及附近北方省份、东南、西南和西北三场之后,录取的贡士并不多,取整二百人,那日在酒楼见到了陈爻陈公子,排一百九十九。
萧岭放下文书。
以那陈公子对考试的厌倦程度,也不知能否在廷试上见到他。
夹在数本文书之间的是应防心的奏折,应防心规规矩矩地报告了工科录取的人数,三十五人,用应防心的话来说还是:盖因无人可用,勉强取之,无可奈何。
倒是实话。
萧岭摇摇头,勉其辛劳,旋即又令第二次考试仍由应防心等人负责,再拟名单送来。
他要从工部中,另辟出一新部门。
《水经注》中就已经记载了点燃石油以照明,有煤、有天然气、时人多天然气为火井。
这些东西,倘只小范围地用于民生,制药、煮盐等等,且只局限于产地,未免可惜。
萧岭若有所思。
在幻想着完整的重工体系之前,萧岭回神,国库得先有钱,吏治得尚算清明。
拿起另一本。
第一场廷试就在五日后。
目光落在奏折上,萧岭的思绪被完全拉回。
以刑部上下对于季咏思案之厌恶,其人数十重罪均已核实,桩桩件件都足够三族族灭,况且其亲友涉及案中的更不少,且还有朝臣宗亲。
简直烂到了根里!
萧岭令一律依法处置。
绝不可忌于涉案者身份而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