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之容的举措算不上为难, 他只是按章办事。
大晋各地府军都有一套明律,然后各地守将因地制宜,再添加或者删改一定的内容, 但有上百条,是通用的。
比如说,每日出操、与民秋毫无犯等。
再比如说,军中不得纵酒,更不能将女子带进军中取乐!
凡此种种,惩罚皆有定数。
谢之容就是按照这些定数做的。
今日天气非常好,所以谢之容难得出门, 在校场上令人点卯。
毫不意外地发现除了半点背景也无, 在军中只为了混点军饷的普通甲士外, 那些身上但凡有个一官半职,诸如百夫长等,都敢堂而皇之地不来。
可他们没等到谢之容像平日里一样,皱着眉欲言又止, 最后命人散去。
谢之容责令各级官长,将自己营中的将士找回来——官长不在没关系, 你去把人叫回来,你现在就成了官长。
自然应者如云,原因很简单, 官职不同, 每月饷银也不同。
除了那些能被叫来的,还有百余人依仗家世, 旁人不敢去叫, 更叫不来。
谢之容即令照夜府卫前去寻人。
若仍拒不来校场, 那便, 捆来。
有识时务的听到消息心中大惊,虽然不信谢之容真敢把这么多宗室贵胄、皇亲国戚、世家子弟都捆来,但也觉得应该直驱,万一谢之容真敢呢?
有皇帝数次催促,谢之容也不得不做做样子。
所以在到校场之前,大部分人都觉得,谢之容这次如上次一样,不过是做给皇帝看好交代罢了。
至于冥顽不化者更有数十。
待人大部分到了,校场内一片窃窃私语。
因为他们注意到,诸如保宁侯世子、静婉大长公主家的次子、定平伯世子、还有一众世家子弟都没来。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昭平公家的小儿子颜澜,倒不是他身份最尊贵,而是他母亲是老淮王的姐姐,谢之容的亲姑姑。
昭平公夫人中年才得一子,等同于阖府上下只有这一个嫡子,故而,无论是昭平公还其夫人,都对这个小儿子娇万分,惯的无法无天。
况且谢之容为官的原因在他们看来无非是伺候好了皇帝,故而,颜澜对谢之容这个表兄不以为意,还颇有几分不屑。
加之谢之容在军中半月以来毫无建树,行事庸懦,颜澜更不将谢之容放在眼里。
京中,若想推行任何改革,最绕不开的就是这些亲戚。
世家宗室或多或少,都有些沾亲带故。
正当众人等着看谢之容如何收场的时候,忽听一阵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是马蹄的笃笃声,还有……拖行声?!
众人骇然,无不转头去看,却见方才去抓人的照夜府卫已然回来了,有些公子或许跑的太远,照夜府卫是骑着马去捉的。
只见有数十照夜府卫骑马而返,听话的,衣着还算整齐,只是灰头土脸,仪容看起来狼狈了点,是跟着马匹走回来的。
但这种人太少,不过三个而已。
回营本以为能到谢之容面前认错,再不济,认罚也就完了,谁料甫一进来,便见校场上已然整整齐齐地站满了人,除了私自出营还没被抓回来的,竟大都在了。
平日里最要脸面不过的富贵子弟,脸皮稍薄些的已经脖子双颊红得连成一片,往马后面站,不愿意抬头见人。
这还算好的。
众人惊骇的原因不是这几个平日里没马车就不挪地方的公子哥是走回来的,而是有十几匹马后面是拖着人的!
原本精致的锦衣已经被磨得看不出成色,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
这十几个人手被勒马的绳子死死捆住,一端系住了他们的双手,一端就在捆他们回来的照夜府卫上。
照夜府卫这事做的轻车熟路,并且理直气壮。
不告假而出营,本就已经违了军纪,为有罪。
有罪而没有处置,是戴罪之人。
戴罪之身不配往营中骑马,既然不愿意跟着马走,那就只能捆着拖回来了。
其实不用捆着,但是他们觉得,这些人刁滑的很,万一跑了,将军朝他们要人可怎么办?
以防万一,只能苦一苦这群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们了。
离近了众人才听到,除了马蹄声和拉拽声,还有第三种声音。
嘴里被塞住东西发出的呜呜声。
其中,发出声音最响的,不是昭平伯家的小公子颜澜是谁?
见到谢之容,泛着红的眼珠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来了,声音更响。
为首的照夜府离谢之容二十步之外下马,快步上前,半跪见了礼后才道:“将军,私自出营而不返者二十一人,皆在此。”
谢之容点了点头,询问离他最近的将官,“人可齐了?”
那将官原本是浑不在意的,见到这些被捆着的人才意识到谢之容这次恐怕不是要轻轻揭过,道:“回将军,已齐了。”
谢之容淡淡吩咐道:“来人,松绑。”
立时有人上来给这些身份尊崇的年轻公子们松绑。
绳子刚解开,颜澜就将口中塞着的破布条扯了下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之容的方向,还没等破口大骂出声,便听谢之容问:“你们去哪了?”
颜澜原本的话往下一咽,另一腔恶毒言词脱口而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老子去哪!便是去嫖……”话音未落,身后的照夜府卫就将他一把掼在地上,猝不及防,张着嘴磕到了地上,只觉面颊一阵撕裂般的疼,口中有血有沙,还有几个光滑的硬物。
似是牙。
“是在妓馆找到的人?”谢之容问。
府卫道:“回将军,”他犹豫了下,“不是妓馆,仿佛,仿佛是私娼。”
“有几人?”
“有六人。”并报了其余五人的名字。
那五个人见到颜澜刚艰难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