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上的小厮们拆了门槛之后,二十几个管事、长随及护院们,腰挎长刀,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四辆印有特殊徽记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这时,一直守在宅外的几名巡捕营的官差,见了这么大的阵仗,那还不知道,府里的主子要出门了。
“我们几个悄悄的跟上去,你赶紧去衙门里,禀报老爷知晓。”
一看就是顶头上司的家眷出门,为首的把总丝毫也不敢怠慢,当即就牵来马匹,带着他的人缀了上去。
车厢里的玉柱,十分苦恼。不过是出门散心而已,居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那还怎么可能玩得好呢?
可是,以李四儿视子如宝的坚决态度,不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绝无可能放玉柱出门。
据说,寒袖的娘家,在城南的鸟笼胡同里。
在这四九城的外城,一直流传着个说法: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出门前,玉柱早有吩咐,不许扰民,更不许纵马奔驰。路上,整个队伍虽然声势浩大,却也没人敢惹事生非。
“秦二爷,好久没见了,楼上早就给您留了座儿,里边请。”
“又香又甜的枣糕……”
“王致和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呐……”
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民以食为天,玉柱在车里听见的动静,大多以卖吃食的为主。
大丫头寒雪,自从进府之后,就没有上过街。自从她撩起一角窗帘之后,就再也不舍得放下。
玉柱一贯的性子随和,既然寒雪想看个热闹,也就随她去了。
“二爷,都是您给惯出来的毛病。瞧那小蹄子,乐得丢了魂儿似的,连主子口渴不渴,都顾不得问了。”一旁伺候着的寒霜,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埋怨玉柱。
“哟,有胆子埋怨主子,这恐怕也是我惯出来的毛病吧?”玉柱的心情还算不错,笑着打趣。
寒霜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慢慢的挪过去,拧住了寒雪的耳朵,轻声骂道:“若叫太太看见了你这副蠢样,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呀,好姐姐,我错了,再不敢了。”寒雪一向很怕寒霜,并不敢挣扎,只得低头认错,乖乖求饶,
儿趣罢了,玉柱只当没有看见的。喝茶的时候,他忽然记起,寒霜的师傅,也就是即将出嫁的寒袖,是个地地道道的狠人。
寒袖有个特殊的本事,令玉柱至今记忆犹新。罚人的时候,寒袖可以脸上带着笑,打下去的手板,却是又重又狠。
话说,玉柱院里的丫头和小厮们,哪个不怕她?
仔细一想,寒霜与寒袖的脾气禀性,竟有七八分相似,她们都是人狠话不多的同类。
随从多,固然安全有保障。但是,在人挤人的外城,大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可能快。
路上,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了鸟笼胡同口。胡同里的巷子很窄,宽敞的马车就算是勉强进去了,也无法顺利的掉头。
玉柱下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进了胡同。
“狗娃他爹,快去拿尿布……”
“馋嘴的东西,这肉菜还没有上桌呢,你就偷吃了一大半……”
“死丫头片子,尽偷懒,看老娘不打烂你的小屁股蛋子……”
穷人扎堆的巷子里,什么千奇百怪的动静都有。
甭管爱不爱听,也甭管爱不爱看,这就是现实的生活百态。
玉柱还在路上的时候,贴身大管事胡彪已经使人打听清楚了寒袖的家。
听说玉柱亲自来了,哪怕寒袖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由呆住了。
玉柱,那可是隆三老爷最偏疼的小儿子,身份何等金贵?
伺候过的主子,亲自来给寒袖添妆,这是何等荣耀涨脸的事儿?
当下,寒袖也顾不得待嫁女不能出门的规矩了,领着哥哥和嫂子就迎了过去。
寒袖的哥哥和嫂子,都知道玉柱的底细,夫妻俩喜得合不拢嘴。
当初议亲的时候,寒袖婆家的老太爷,听说寒袖出府前是佟家玉二爷身边的大丫头,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
那老太爷当即拍了板,除了原定的聘礼之外,另添了一座南城的二进宅子,单独作为婚房。
寒袖的婆家,虽然有钱,却是低贱的商户。这年月,在这四九城里做买卖,若是没有豪门在背后撑腰,指不定啥时候,就叫人害得家破人亡了。
一袭宝蓝色长袍的玉柱,轻摇折扇,飘逸出群,俊的令人移不开眼。
“请二爷大安。”寒袖快几步,迎上前去,规规矩矩的深蹲下去。
玉柱轻抬折扇,笑眯眯的说:“起吧。寒霜昨儿个一直在我耳旁鸹噪,吵着闹着,非要来给你添妆。正好,我也备了几样薄礼,顺道来你家讨杯茶吃。”
身份金贵的主子,大驾光临,尽管说的很客气,面子却是赏的比天大。
寒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稳稳当当的再次深蹲下去,红着眼圈,道:“主子厚恩,奴婢若是鸹噪个不休,反而生分了。”带着哭腔。
和明白人打交道,彼此都一片敞亮,毋须多说半句废话。
玉柱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