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和曹荃,他们两个披麻戴孝,跪于孙老太君的灵位前。
只要是客人来行礼献祭,他们两个都要磕头还礼,腰酸背疼,却不敢挪地方。
孙老太君活着时候,曹荃不见得有多孝顺。
但是,亲妈死了之后,曹荃哪怕是装,也要装出孝子的模样,免得被人戳脊梁骨。
玉柱就轻松多了,陪着来客,喝喝茶,聊聊天,互致一番问候,再送客出门,便算是尽到了孙女婿的义务。
老十二精通举殡的规矩和律例,诸多事务都需要他拍板,也就忙得脚不点地了。
好不容易,等老十二稍微有点空,坐到了玉柱的对面。
就见吴江把门关上了,然后变戏法似的,从两只红漆食盒里,端出几样下酒的好菜,还有两壶美酒。
“十二爷,辛苦您了,我陪您喝点吧,解解乏。”玉柱一边和老十二客套,一边瞥了眼吴江。
吴江哈下腰,小声说:“小的已经传出话去了,说十二爷和您有要事相商,闲人免进。另外,外头全是咱们的人,准保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老十二,立时就笑了,夸道:“小机灵鬼儿,下去领赏吧。”
所谓的下去领赏,实际的含义却是,在外头盯着点,别叫外人瞧见本贝子喝酒了。
举丧的时候,不适宜在丧主家里饮酒,这是满洲的老例。
不过,玉柱也没把曹家当回事儿。所谓老例,在他的面前,就是浮云罢了。
老十二喝酒,有个鲜明的特点,哪怕喝再多酒,也从不上脸。
玉柱和老十二碰了杯,一口饮尽后,笑道:“等我找个好时机,帮你寻个正经的好差使。”
“真的?”老十二眼前猛的一亮,死盯着玉柱,眼神里满是期待。
玉柱点点头,很认真的说:“若是以前,我是无法替十二爷您进言的。不过嘛,您也是知道,我现任南书房行走。”
老十二随即笑了,玉柱这个南书房行走,天然具有建议权。
以玉柱的身份和盛宠,只要他肯想办法帮忙,老十二不敢说是管寺阿哥吧,总可以管个小衙门吧?
实际上,玉柱压根就没打算建议康熙重用老十二。
只不过是,按照历史的进程,不是今年下半年,就是明年上半年,老十二将会被任命为带兵的都统。
很多时候,和绅提拔的人,其实并不是他向乾隆建议的,而是他揣摩清楚了乾隆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在乾隆作出决策之前,被和绅看透了意图。
和绅故意透风给当事人,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老皇帝对和中堂百依百顺。
玉柱在老十二的身上,用的也是同样的套路。
开玩笑,玉柱和老五和老七,相交甚密,康熙明明知道,却包容了。
那是因为,老五和老七,早已出局了。
老十二就不同了,他不仅身体健康,而且生母是正经的满洲旗人。
康熙活太长了,他选储君的范围,已经极窄。
老三、老四和老十四,不出这三人之间。
因老十二的出身问题,他若是羽翼丰满了,对下一任的储君,威胁甚大。
客观的说,康熙完全不可能容忍,玉柱替老十二要官职,要兵权。
玉柱是个地道的明白人,他自然不可能越过雷池半步,去做毁灭前程的傻事。
老十二喝了一壶酒后,心里痛快多了,起身拍了拍玉柱的肩膀,笑道:“我没交错你这个好朋友。”好字咬得极重。
老十二起身走了,唉,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的指点和拍板。
玉柱在房里的炕上,合衣眯了两个时辰,养足了精神后,来到了灵堂。
给孙老太君磕了头,上了香后,灵堂里的和尚们,开始诵经。
曹寅和曹荃,磕头还礼,玉柱闪身避过了,口称不敢。
玉柱再瞧不上曹家,曹寅也是他的岳父,是小铁锤的亲外公。
晚上人少,曹寅就和曹荃商量:“二弟,你先去歇会儿吧,睡足了,再来换我。”
曹荃红着两眼,摇了摇头,说:“我不孝啊,哪里睡得住?”
玉柱才懒得插手曹家的事情呢,曹家的兄弟两个,若是累了,自然会去歇息的。
按照惯例,孝子们其实是可以轮班值守于灵堂的。
曹荃硬着撑不肯走。
曹寅觉得,一起这么熬着,肯定不是个事儿,便先到后头找位置眯眼去了。
玉柱也办过两次举殡了,就算是规矩没有老十二那么熟悉,也大致知道一些老例儿。
嘿,单单是灵堂内的这些诵经的和尚,就要开销不小的银子啊。
按照京城的行情,请一位道士来,大约只需要花十两一天。和尚,至少要翻五倍以上,也许还不止。
现场,共有三十几位和尚,一天就是多少银子?
幸好,玉柱接手了曹家的巨债。不然的话,如此奢华的举丧,肯定会被御史弹劾的。
举丧的主持人,改为了玉柱和老十二之后,排面和档次陡然提高了许多倍。
科道的言官们,也都要仔细的掂量掂量,扫了玉柱的面子,承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