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晴回村时,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后座上堆满了纸片,一层摞着一层,用绳子十字打结绑好,车把上还挂着两人的锅碗瓢盆。
至于李琪琪就缩在大梁上,趴在车把上,尽量缩小身形,因为车后驮了小两百斤的东西。
薛晴骑一会儿就蹬不动了,需要站起来使力,她坐在前面有点碍事,只得尽力压低身形。
她原本打算自己坐车回的,可薛晴贪心,拿了超多超多的货。她不得不坐在前面压分量,不然车子就像跷跷板一样后栽起来。
薛晴那点体重根本压不住,更别说骑走了。
这车子一骑一晃,嘎吱嘎吱响着,看得人心惊。
薛晴沿路喊了好几个人帮忙,团团将她围住,才敢将车子停下,大家帮着拆卸货物,而她一下车,双腿就乏力的不停打颤,瘫在地上。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人,有着独有的韧劲。
她怕摔了,将纸壳子折个角,那上面印的火柴盒就是残次品了,所以她硬是咬牙将这三十里地骑下来了,一次都没敢歇。
当天晚上,村大喇叭里就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同志们,在我不懈的努力下,其实是厚颜无耻的死缠烂打下,终于说烦了火柴厂的领导,给咱们村分了一批糊火柴盒的任务。”
“糊一个一厘钱,十个一分,有意向的社员可以在下工的时候到我这儿报名。因为是第一批试做,量不是很大,先到先得!”
“另外,咱们村广播站,决定每天延长十五分钟的播报时间,宣读咱们村一些可喜可贺的头条新闻。”
“不拘什么形式,你可以分享你最近的先进言论和心得,也可以分享一些经验之谈,或者你发现哪些影响本村发展的问题和弊端,都可以投稿。”
“就连你家娶媳妇,生大胖小子,老母猪下崽这种喜事也可以和大家分享,欢迎同志们踊跃投稿。”
薛晴翻着报名表,筛选着适合的人选,突然面前蹦出一个人,吓得她手里的本子都扔了出去。
待看清眼前的人,没好气的捶了他一拳,去捡本子。
陆景阳见她不理自己,跟了上来:“吓到了?”
“你个小黑心肝,多猛啊,还有被吓到的时候?”
薛晴嫌弃的皱起眉,小黑心肝是什么鬼,你要叫小心肝,就叫小心肝,黑心肝?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她摇了摇头,甭指望他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了。
到现在她的外号多到她都记不住,有小板凳、丑龇牙、小猪仔、大饭桶、小傻子、笨猪猪、晴小妞、懒王八、现在又添一个小黑心肝。
“干嘛不说话?”陆景阳见她不高兴,愧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顺顺毛,吓不着。”
她打开他的手,蹦出来吓人一跳不说,还问她为啥不说话。
她能说啥?肯定一开口就得骂他,事后又来控诉她欺负他,她好不容易忍住,他又欠揍得出来招惹她。
“烦人,有话你就说!”
“怎么又弄起糊火柴盒的事儿?你不是说下辈子,死都不糊火柴盒了吗?”
薛晴摸了摸鼻子,这都多久前的事了,他还记得。
那年两个人都考上了大学,家里各种开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了攒一些生活费,就去承包了一大堆火柴盒纸片回来糊。
又是裁盒子,又是折,然后熬浆糊一个一个的沾,晒干后,还得叠抽盒,总之是个琐碎到无聊的活儿计。
但为了能挣到钱,两个人没日没夜的叠、粘,累了,就靠在一起畅想未来。
她说:“等我以后挣了钱,我就雇很多人当着我的面糊盒子,让我也过一把资本主义的谱。”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不久后,打火机会取代火柴盒的地位。
还记得,交活儿的那天,一将糊好的盒子送进去的时候,她指天对地的发誓。
“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就是穷死,饿死,躺在大街上让车碰死,也不糊这鬼东西了。”
结果,重生后,她想到的第一个活计就是糊火柴盒。
“没办法,生活所迫。我的钱都折在豆种上了,万一秋天颗粒无收,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我总得给自己留个后手吧。”
陆景阳皱着眉:“可你明明烦透了糊这东西,你还……”
薛晴四下看看,见没人凑到他耳边:“谁说我要自己糊了,每一百个,我抽五个。”
“也就是说,社员糊五块钱的,我就能挣五毛,以此类推,小钱钱自动到账。”
她嘿嘿笑得一脸得意,陆景阳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小机灵鬼,就你聪明,小心我举报你投机倒把。”
“你敢!”薛晴怒目圆瞪,跳起来圈住他脖子,来了个锁喉,“受死吧,大叛徒!”
陆景阳回去琢磨了一宿没睡,第二天叫上自己玩得好的那帮兄弟,自发地将地里的麦秆全都收集在一处,剁碎,挖了土坑窖上沤肥。
种田无非就是种子、气候、水分、土壤肥力。
一场大雨过后,一千亩得的上苗情况良好,只要土壤肥力够,就是扔进颗铜豌豆它都得结粮食。
他将着眼点放在了肥料上。
化肥供应每年都很紧张,村里的牧畜粪也得上到交工的田里,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沤肥靠谱一些。
这活儿,他见父辈们干过不止一次,也有经验。
只是他有点麦芒过敏,好在也能克服。他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跟着大伙一起处理这些麦秆。
毕竟要备一千亩的肥料,可是个大工程。
唐宇拦他:“小五,你疯了,明知道自己过敏,还往上凑,上一边待着去。”
“没事儿,我裹得严实。”
村里大喇叭刺啦刺啦电流声响起,清脆的声音传来。
“大家中午好,今天要读的报纸是,7月3日的南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