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赢听出了姬凤昭话里的警惕,失笑,“我能干嘛?我一个双腿还不能成功站起来的人,我一个身体里有另一个魂魄的人,我能干嘛?”
他轻声说,“我想看看你的伤口,这几天你很忙,我也没有好好看过你,今晚刚好有机会,我想看看——”
姬凤昭听到这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肩背后面。
她自己照过镜子,虽然看得模糊,可是她能瞧见那有多丑陋。
她之所以在阿嬴面前也要将衣裳穿得严严实实,就是不想让阿嬴看到丑陋的伤疤。
燕长赢见她无声拒绝,又温柔说,“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我不会嫌弃——”
姬凤昭沉默望着床帐。
几息后,她轻声说,“阿嬴,如果我的伤疤一辈子都不能好了,你必须面对一个残缺的我,那我一定会让你看,让你慢慢接受这样的我,毕竟你要跟这样残缺的我过一辈子,我无法逃避……”
她侧眸看着燕长赢的方向,“可是我有功德印,我用不了多久就能让这些伤疤全部消失不见,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保留在你心里最完美的模样呢?”
她说,“我想在你心里一直是最美的,我不想你看到我狰狞的背部,看到那些被小匕首一刀刀割去肉的痕迹……”
她缓缓起身,望着燕长赢,“你别看,好吗,阿嬴?”
燕长赢与她漂亮的眼睛对视。
几息后,他败下阵来。
他伸出手,姬凤昭也伸出手与他相互握住。
他怜爱地捏着姬凤昭的手指,妥协道,“好,我不看。”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我不是非要看你不堪的一面,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察觉得到,你这次回落凤城以后,我们之间生疏了许多,虽然我们彼此都在努力往对方靠拢,可是长达三年的隔阂,还有我们之间因为别人而造成的伤害,以及我三年前没有对你报以绝对的信任轻易就跟你和离,这些事儿已经让沟壑存在于你我之间,非一时一日就能消弭的。”
他望着姬凤昭的眼睛,“所以我想多关心你,多跟你亲近一点,重新回到以前亲密无间的模样。”
姬凤昭怔怔望着燕长赢。
她以为,感觉到生疏的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阿嬴也有同样的感受。
恍惚了一瞬后,她苦笑出声。
怎么会不生疏呢?
她做了三年的鬼,阿嬴做了三年无波无澜如死水一般的残废,就算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了,就算她已经治好了阿嬴的腿,可是他们也无法在短短时日里回到过去了。
她以为她不将这种生疏说出来,对她和阿嬴都好,可是如今阿嬴坦率地说出来了,她才发现,其实坦诚以待才是最好的。
只有他们俩都坦然的面对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毕竟,他们之间不是没有爱了。
他们之间还有爱,就能再次熟络起来,亲密起来。
姬凤昭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握紧燕长赢的手指,温柔望着他,“等你能站起来了,我们就同进同出,一起积攒功德,等我们能再次并肩作战,再次互相依靠,我们就能回到曾经亲密无间的模样。”
燕长赢笑着点头,“好,我们坦然面对如今的生疏,然后,做更好的自己,一起找回过去。”
两人互相牵着对方的手,互相望着对方,眼里都是憧憬和期待。
他们没有谁怀疑,他们回不到过去。
他们还爱着彼此,那就一定可以。
……
午夜时分,姬凤昭小心翼翼起身,下床穿戴整齐。
她抱着小元宝去屏风后面的马桶前让他嘘嘘了一回,然后就抱着迷迷瞪瞪的小家伙重新放回被窝里。
小家伙眯着眼睛迷糊喊了一声娘,就歪着脑袋一头扎进爹爹怀里继续睡了。
姬凤昭拿上面纱,轻手轻脚开门离开了房间。
她走后,燕长赢睁开眼睛。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有些遗憾,有些懊恼。
师姐一定是去找鬼魂了吧?
如小锦绣那样的鬼魂。
如果他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了,他就可以陪着师姐一起去了。
等明天起来,他要更加努力地锻炼。
他要早一点变成当年那个武功比师姐还高,意气风发的他。
……
狄府门外。
姬凤昭避着将军府的守夜人,飞檐走壁来到府外。
她没有像在落凤城那样毫无目的地寻找,她这三年一直在京城,她认识许多鬼,包括谢小姐。
她今晚就是去找谢小姐的。
一炷香的工夫,她就来到了户部尚书谢大人的府上。
她来到一个荒废的院子里,踩踏着半人高的野草,轻轻推开一间破败的房门。
门一推开,她就看到了悬挂在房梁上的红衣女鬼。
这就是谢府嫡长女,谢婉婉。
一年前,谢婉婉就是用三尺白绫吊在这里自尽而死,死后也滞留在这儿未曾去阴曹地府。
她在穿越者身边做孤魂野鬼时经常看到谢婉婉,毕竟狄曼姝是害死了谢婉婉的人,谢婉婉经常会半夜三更跑到狄大将军府盯着狄曼姝,而穿越者也住在将军府,她自然经常看到谢婉婉。
这会儿,她抬头看着房梁上的谢婉婉,谢婉婉也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珠看向了她。
她微笑着挥手,“谢姑娘,我来看你了。”
“……”
谢婉婉一愣。
她看到来的是个有温度有背影的人,还以为这是将军府那位抢夺了别人身体的真千金,可是这人居然能看到她,还用如此熟络的语气跟她说话……
难道……
这不是那位活着的真千金,这是那个一直跟在真千金身边的孤魂野鬼?
谢婉婉又惊又喜,飞快从房梁上落下来。
她一下子来到姬凤昭面前,惊喜道,“你……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孤魂野鬼?你是那个真正的姬凤昭?你终于回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