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破了客栈的安宁。
陪笑跟在最后上楼的掌柜吓得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其他住在客栈的商旅也是心底发颤,一时不知该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屋子里。
权衡利弊后,绝大部分人最终还是没敢露面,只趴在门上暗暗留意外面的动静。
这圣旨,应该和他们没关系吧?
林倾暖思绪一滞,有些惊讶。
现在不过辰正三刻,京城距文龙县尚有半日路程,这圣旨说到就到,可以想见,江夏皇下旨的时辰,又该有多早。
思及此,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苏锦逸的身份。
他是东宫太子,江夏皇如此急着寻他,莫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急事?
想着先前自己刻意的拖延,她顿觉懊恼。
其实她并非无故磨蹭,只是一想到回京后很快便要见到江夏皇,那种想要弄清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的矛盾心理,最终化作一丝淡淡的抗拒。
一想到她浪费的这一个多时辰里,京城很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她的愧疚感不免又增了几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立马起身,脚步略快的出了门。
可别耽误苏锦逸的事才好。
菱歌和洛舞连忙小碎步跟上。
不太宽敞的回廊上,十多名威风赫赫的大内侍卫,由一名四十余岁的内侍带领着,正在向苏锦逸行礼 。
内侍面容白净,衣着华贵,瞧着神态举止,应是总管一级的人物。
他微微躬身,笑呵呵的表情似乎镶在了脸上,率先开了口,“太子殿下,皇上对公主和三皇子殿下思念不已,得知您昨日留在文龙县歇下,并未直接回京,皇上甚急,一大早便遣了老奴前来催促。”
正在这时,林文渊也出了屋子,悄悄走到林倾暖身旁,看见这样的场景,便压低声音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屋子里听到圣旨两个字,就急匆匆出来了。
林倾暖偏头看了他一眼,动了动朱唇,“宫中。”
林文渊瞧见,当下也不再说话,沉默的看向内侍。
那名内侍听到动静,忽而抬眸向这边略略一扫,随即又收回目光,“太子殿下,现在是否可以动身了?”
苏锦逸脸色依旧是寻常的温和,没有刻意的亲近,也不曾故作高态,甚至连未及时回京的理由都没有解释。
言简意赅,“可以。”
他听得出来,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是阿暖和阿渊。
“那太子殿下,听旨吧!”
内侍白净无须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苏锦逸颔首,“劳烦郑总管。”
言罢,他一撩衣袍,动作优雅如行云般跪下,“儿臣接旨。”
谦而不卑,敬而不谄,恭而有礼,顺而有度。
林倾暖和林文渊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自入江夏的那一刻起,他们便算是半个江夏人,自不能站着听旨。
刚刚赶到的顾怿和其他暗卫也连忙跪下。
原本供客人行走的回廊,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郑公公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款款展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获承天序,已一十有四年矣,然子嗣稀薄,人丁不兴,每思及次,便觉愧对祖宗。偶得知三子文渊与爱女倾暖流落别国,得天佑之,今已长成;舔犊情深,朕心甚慰。特令太子千里寻之,从速带回,即刻出发,不得有违,钦此!”
读完,他将圣旨递于苏锦逸,目光却又一次轻轻扫向林倾暖和林文渊的方向。
单看他们不大的年纪,和酷似皇上的眉眼,他轻易便猜了出来。
这二位恐怕就是让皇上心心念念,惦记了半年之久的公主和三皇子。
随驾侍奉多年,他从未见皇上对谁这么上心过,包括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尽管他们一个得了皇储的身份,一个占尽多年的偏宠。
圣旨的内容不多,却是皇上一夜未合眼,令中书省拟了又删,删了又拟,折折腾腾改了多少回,又撤去了想要将旨意封驳的门下省几位官员,才最终递到了他的手上。
然后又令他披星戴月,连夜出城宣旨。
多少年,他第一次见古贵妃的撒娇服软没了用处。
无论她使尽浑身解数,皇上这次都铁了心不改主意。
不仅如此,皇上还一连拟了三道圣旨。
另外两份,现在还封存在宫里,只待公主和三皇子回去,便要昭告天下。
苏锦逸面色从容,语气没什么起伏,“儿臣接旨。”
郑公公躬身微笑,又一次言语暗示,“那老奴就不耽误殿下赶路了。”
皇上特意安顿他,一定要当着公主和三皇子的面朗读圣旨。
但瞧着他们平静无波的面容,他微感失望。
皇上的苦心,怕是没什么结果了。
立于后面的顾怿脸色冷的几乎结冰,衣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
明明是给表兄的圣旨,里面提到他的,却只有寥寥一句话。
通篇上下,几乎都是皇上对那双姐弟的父子情深。
前有二皇子,后有三皇子!
皇上为何总是如此昏聩,看不到表兄的出众?
嫡庶不分,明珠蒙尘,多少有识之士为之扼腕,他怎能不愤慨?
颁完旨,林倾暖跟着起身,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催他们尽快动身,并无什么急事。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份圣旨哪里怪怪的。
还有这个郑公公。
也许是看惯了李尚在云顼面前的恭敬,她竟隐隐觉得,眼前的郑公公,对苏锦逸的态度,似乎透着那么一两分虚与委蛇。
可他是江夏皇身边的大公公,怎会糊涂至此,刻意轻慢东宫?
略作思索后,她抬步上前,温婉开口,“哥哥,是要出发了么?”
林文渊也跟了上来。
郑公公下意识抬眼,就同那双清泠如水的眸子对视上了。
那是一双肖似皇上的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