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朗看着自己床边的女儿,她的眼睛清艳明亮,却不再如少女时那样盈满清浅单纯的光。
明明是个女子,都说女子柔如水,可他的女儿,一双眸子藏着烈焰,似纷飞的烈火,终将烧尽这晦暗天地。
就像当年她的母亲,一模一样——看似文弱,却心有剑藏。
他伸手轻抚过明兰若的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父亲永远在你身后。”
明兰若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你……为什么?你不怕么,这是谋逆,是要抄家灭族的!”
因为太过震惊,她有些语无伦次。
她还以为,有得磨,要费很久的功夫和心力去说服父亲,甚至做好了父亲打骂她的准备。
可现在,一向清正的父亲,竟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她——谋逆?
明元朗瞧着女儿傻乎乎看着自己的样子,平静地道:“儒家信的是天道,为君不仁者,自有能人志士会推翻昏君,这也是天道,否则商纣王怎么会被推翻?”
明兰若看着自己父亲,心情舒缓了许多。
于是,她将王嬷嬷他们怎么找到她,还有明元朗不在这半年里,京城和东北疆发生的一些要紧事讲给明元朗听。
明元朗听得入神,神色复杂。
他的小女儿原来经历了那么多,才有了今日的成长。
明兰若定定地看着他,诚恳地道:“父亲,谢谢你愿意放下曾经的原则,选择和我站在一起。”
明元朗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其实春和、景明她们的义父关悦成,现在的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出身也是赤血军团,他就是当初的赤血军团专属刺客团首领。”
明兰若呆住了:“什……什么?我一直以为关叔父是您过命的好友,所以才帮着您调教我身边的人保护我。”
如果关叔父就是当年的赤血军团专属刺首领,那月娘……她记得月娘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月娘是刺客团的副首领!
明元朗淡淡的地道:“就算是当年赤血军团的人,也没几个知道赤血军团专属刺客团的首领什么样。
”
“很多人都以为那位首领早为了保护你外祖父死了,其实你关叔他从一开始就潜伏在他人军中,并没有暴露自己。”
明兰若摇摇头:“可是红亭——红姐知道关叔父的存在啊!”
明元朗微微挑眉,轻笑了起来:“因为这个红亭当年和关悦城关系不一般,估计连宋唐都不知道关悦成的真实身份。”
明兰若揉了下眉心:“长辈们这些关系……有点复杂,我也不多问,我只想问您一句,其实,您对咱们这位陛下,一直都有不臣之心吧?”
说白了,她怀疑她爹是不是早就不爽皇帝了?
如果她爹对陛下真的那么忠诚,在知道牵扯上萧家和赤血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情况下,怎么会一直暗中和赤血刺客团首领有联系。
而且她记得关叔父这个边军总教头的身份,还是最近这十年才当上的。
每年关叔父都在边疆各地巡视忙碌,调教各防区士兵武艺。
父亲不但和一个对皇帝心怀深恨的刺客头子暗中往来密切,还秘密支持对方当上八十万边军总教头。
这军中的总教头虽然只是区区六品。
这关悦成调教出一脉相承的士兵们……对关悦成这个师傅的尊重和崇敬,绝对不会比对他们的上司将军们少。
就是这次云州、幽州、肃州的不少下级士兵和军官,都是关悦成的弟子。
以关悦成现在威望和手里的人脉,要煽动一场边疆叛乱,并不难。
而且,很明显她爹早年和赤血军团的秘密往来还不少。
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效忠明帝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明元朗淡定又干脆地道:“是!”
明兰若蚌住了:“……”
您老要那么干脆地承认您早有谋反之心吗?那朝堂上,您各种忠君爱国的口号和文章都喊得最响亮啊!
天下清流无比赞美您的忠君、您的清正、您的风骨……都是假的?
明元朗继续淡定地道:“这怎么能算假的,子曰——君值得忠,就忠,不值得忠就不忠。”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嘀咕:“子好像没有曰过…
…”
忽然发现自己一本正经的老爹才是隐藏得最深的老狐狸,要怎么办?
现在想想,上辈子,她爹跟她决裂,难道不是因为她要当悖逆之臣。
而是因为……她支持了上官宏业?
明兰若为心里的猜测,忍不住抬起眼瞧自己依然俊朗的爹爹。
“爹,你……你以前好像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些消息给我,为什么现在你才告诉我?”
明元朗不客气地突然拿了手敲了敲她的脑门,意味深长又嫌弃地道——“因为,你终于长大成人了,不再是那个任性得要命,完全看不清人心,枉费我苦心孤诣教导的丫头。”
“咚!”明元朗这敲打的一下可不算太轻。
明兰若忍不住伸手去揉有点疼的脑门,却心中明白父亲的意思。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父亲……以前是我鲁莽任性了。”
为了一个不爱她,只想利用她的仇人之子,背叛父亲和家族,是她做过最蠢的事情。
所以,父亲对她,怕是恨铁不成钢到了极点,上辈子才会与她决裂成那样。
“还好来得及,你没将聪明才智和我教你的东西用错地方,没有铸成大错。”明元朗笑了笑,又伸手敲敲自己女儿的脑门。
他从没有要求自己的女儿必须为她母亲报仇,只希望女儿能幸福,但皇帝的两个儿子都不是良配。
偏女儿却为了一个区区秦王要死要活,甚至与他决裂,还好这些年,女儿终于成熟和长大了。
没有辜负她的母亲与家族。
她想要捅破这天,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倾尽一切当她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