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耻笑一声:“哪里敢让老太太知道!”
珍大奶奶问:“这话怎么说?”
李纨就解释:“李嬷嬷骂的难听不假, 可巧她骂的都是实话。李嬷嬷骂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当日我抬举你, 如今我来了, 你都不理。’又说她‘妆狐媚子哄宝玉’,又说拿屋里的丫头们‘都是袭人拿下马的。’
句句都是实话,实话敢让老太太知道吗?”
袭人自然可恨, 但是宝玉的屋子里一屋子的牛鬼蛇神, 干净的有,不干净的也有。
干净的自然是毫无愧疚,不干净的自然是怕别人知晓。
“......这些人一起说李嬷嬷老糊涂了,说她怨恨被赶出去的事儿,故意撒气呢。袭人麝月这几个大丫头,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还跟几个姑娘抱怨李嬷嬷犯了老病了。咱们家的这几个姑娘也真的觉得李嬷嬷太可恶,唉, 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
李嬷嬷早出去了, 如今也不过是时常来转转,宝玉屋里面那些大丫头小丫头们谁还把这位老嬷嬷看在眼里?自然是想怎么说就这么说。想当年李嬷嬷威风的时候哪里预料过今日?这可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纨说完又感慨了一句:“这高墙深院之中,各种人物就如汪洋中的波浪, 真是一浪高过一浪,前浪被后浪拍死在水底, 再无翻身之日。”
作为家族的当家人, 这些人知不知道家族有忠心的人?
自然有,但是忠臣都很烦人!
当珍大奶奶带着儿媳妇来东院的时候,云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接待了她们婆媳。
珍大奶奶刚坐下和云芳寒暄完, 就隔着窗户看到院子里桂哥儿偷偷的往东边厢房里递东西。
珍大奶奶问:“桂哥儿塞的什么东西?”
云芳看了一眼, 发现胖儿子递进去的是一个用干荷叶包着的小包:“还能是什么东西?小厨房那边切的卤肉。我让萱儿那死丫头反省呢!”
“反省什么?好端端的孩子闹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
云芳没法说真实的情况, 因为她不能说这死丫头拿钱给贾环,贾环打算去买药想毒死全家!
虽然自己宝贝闺女不知道贾环想做什么,但是给了钱,这在将来就是甩不掉的麻烦事。
于是笑了一下:“还能干嘛?死丫头前几天和他琮叔叔吵架让我知道了。我说你做个晚辈的,怎么能和叔叔吵架呢?
叔侄两个为了那么一点小玩意儿闹也闹过好也好过,以前还罢了,两人年纪都不大,都是小孩子闹一闹,大人不用放在心上。如今慢慢的越长越大,可不能再让他们这么没大没小了,所以就让她回去禁闭反省。”
真实的情况是,蘑菇至始至终觉得自己不算是做错。
云芳和贾瑭也说过,能用的办法有很多,不能这么直接提供银子。
这丫头也反省了,但是她也说了,堵不如疏。碰上事情就要解决,事情可以迂回解决,但是不能不解决。
云芳和她的理念相反,不是自家的事就别管!
蘑菇说,就因为贾环是贾家的人,自家和他来往也密,不可能不被粘连,所以事情不能不管。
母女两个一直相持不下,这才让云芳把蘑菇给关禁闭了。
桂哥儿担心姐姐吃不好睡不好,这两天没少给他姐送吃的喝的。
云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不是那个抱在孩子吓唬两下就听话的小宝宝了。
珍大奶奶不知道云芳的烦恼,嗨了一声:“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也太较真了。琮儿脾气软,和萱儿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不会生气,也不计较这个。你横插一脚反倒是让他们叔侄疏远。
对了,萱儿这几日在屋子里干嘛?不能出来走走还不憋疯了她。”
“读书呢!这死丫头过了年终于有个丫头样子了,知道读书了。”
“孩子慢慢长大了就懂事儿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看我面子让孩子出来吧,别关着了,关着没用。”
云芳叹口气,跟甘草说:“把姐儿叫出来给伯母请安,让她来谢谢大伯母,没大嫂子我是断不肯让她出来的。”
珍大奶奶就笑着说:“你少把事儿放我头,我还不知道你们,刀子嘴豆腐心。刚才去了那边见到你大嫂子和二嫂子,说了半天的话,正好遇上了那边的婆子请示给姑娘小爷们做衣服,他们两个商量着给姑娘们多加了一套,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家这几位姑娘年龄不小了,也该好好的打扮起来了。
特别是二姑娘,也没有主动去跟你二嫂多说话,但是该操心的还是要操心的。
宝玉哪儿也是好多人操心,不只是家里面做衣服,听说林家那边儿也有宝玉一份儿。
宝玉的那个奶娘李嬷嬷,来闹一场也不忘嘱咐宝玉晚点减衣服,说春捂秋冻,春季里面别太早的脱衣服,宝玉嫌弃她人老了絮叨,也没听进去。
教我说,这老人家要是知道进退懂点儿眉高眼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
云芳就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忠诚之人必招主人不待见,别说咱们家,谁家都是这个样子。
从小就能看到大,放眼看去,宫里也是这样,要不然为什么那些文臣喜欢动不动的上书骂圣人!我听说这次省亲的事儿,不少当官的都上书骂了,是不是啊?”
这时候蘑菇拉着弟弟在旁边站了一小会儿了,为的就是不打断长辈的谈话。
珍大奶奶这时候满脸笑容,对着桂哥儿伸出手:“来,桂哥儿,让伯母抱抱。哎呀,好几天没见到你了,这几日在家干嘛呀?”
蘑菇赶快给伯母见礼,谢了伯母给自己说情。
珍大奶奶拍着怀里的桂哥儿,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