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内城中,魏郡之地颇为繁华,特别是得了幽州一下,金银辎重更多,玉器通商南北,一下让两地物资变得丰富了太多,且不说在各地屯田的百姓富不富足,但军中将士和跟随一起攻克幽州的谋臣,是论功行赏的,他们已经富足了。
所得人力与物力,建造了邺城这一座坚实牢固,又富丽堂皇的城池,内城之中多为士族名流,当真是风流之地。
刘备请来许攸的时候,他正是微醺之态,据他自己说,家中侄儿有所成就,写下了一首诗歌,深得长辈喜欢,于是得此幸事而乐,就在家宴上喝了点酒以此勉励。
说到兴起之处,还打算亲自背那首诗文来与刘备欣赏,两人又再评判一次,不过刚要开口之时,刘备冷着的面容上,蹦出了四个字让他的酒当即醒了一半,一句“颜良死了”,登时令许攸不敢再谈侄儿天赋尚可,有文采降世的事。
甚至陷入了沉思之中,刘备一刻不停,紧接着说起了今夜袁绍亲自来见他,而且用的是“拜会”的名义,再加上徐伯文的些许事迹,说得许攸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听起来好似只是一个兵败官渡的消息,但如果细想所来,那就是双方军心士气的问题,区区一月交战,徐臻已经斩了颜良,到明年若是还不敢进军,恐怕就要遭到百姓非议了,流言一旦四起,于现在的幽州可没有半点益处。
幽州如今哪里安定,当时跟随袁绍一同攻伐公孙瓒的那些太守,并不是崇拜敬仰袁绍,而是憎恨公孙瓒,方才会联合于一起,现在曹操若是势大,自家后方何尝不是有叛乱的隐患?!
以往都只想着曹操要解决极多的隐患,而冀州根本无虑,只需待准备好粮草军备,让将士们稍稍安歇来修生养息,就可立即出兵南下,浩浩荡荡再去曹操的兖州,夺取天子在手,让他如同丧家之犬。
可是,这都是基于内部平稳,人心安定而言的,这一败,人心可就不安定了,更何况天子还在曹操的手中,清河与冀州两派的谋臣若是归附,还是可以回归汉廷的。
那到时候袁氏可就要遭殃了,光是平叛就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如何能与曹操相斗,他们一直等待的所谓旷古烁今的大战,不会还没发生就被扼杀于摇篮之中吧?
“现在,玄德有何打算?”
“现在冀州都还在歌舞升平,庆祝幽州之胜,足下问我有何等打算?我客居于此,为明公招兵买马,推行惠政于民,所得不过一二钱粮饱腹,不曾得半点私藏,奉公守纪,心念天子蒙难……以至夜不能寐!谁知诸位都在庆贺功绩!你们可知,就在冀州文武名流,高喊邺城风流曲水流觞,争夺清河魏郡士人风情翘首之时,曹操和徐臻已经解决了你们所说的所有隐患!”刘备抬头看去,眼神里满是真挚,但语气之中多为责备。
这句话也只有许攸才能听得进去了,若是刘备到别的人面前去说,譬如辛评、沮授等,估计要被讥讽几句,若是去和郭图那等文治出身却封了将军的将领说,要被叉到不知多远之地。
“不可能!”
许攸面色忽然一僵,天下大势岂能说变就变,局势瞬息万变,冀、幽、青、并四州之地,加在一起何止数百万人,如此大势在手,曹操他们拿什么来平?!
“玄德,这是在危言耸听?!”
“危言?!”刘备听闻这句话,感觉心神有些不稳,他现在才明白,许攸不是不明白,而是他深知已经失了先机,但是内心不敢相信罢了,恐怕整个冀州都是如此,他们赢得太多了,如今基业极大,反倒是不敢认输,偏偏所有人又都不甚看重曹孟德,只觉得大军南下就可赢?
“别驾,清醒些吧,总不能偌大的冀州,只有我玄德独醒?”
“哼!呵呵!”许攸一连两笑,这笑容仿佛是在讥讽刘备,但是又有深深的无奈,“君待如何?我岂有进言之理?如今士族之中多为守成之辈,不愿大举而攻,只因半数北疆在手,可安享太平数十年。”
“享不了!”
刘备痛喝之下,让门外的两位兄弟多了点动静,张飞漆黑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了门边,乃至于有阴影落入了房内,让许攸不得已斜着眼睛看了一下,于是态度瞬间便好了很多。
当即轻松而笑,“玄德,不必动怒。”
他这么一说,门外的光亮又才稍稍开阔了些,两人对视之下,马上又彼此分开,刘备低头看去,桉牍上还有不少军报的纸张布匹,他随意的找了些,摊开在了桌桉上,叹道:“孙策无虑,荆州不动。”
“这一张,钟繇持节督关中诸侯。”
“泰山臧霸,送其子至许都为质,曹操已没有后顾之忧。”
“断然不可能!”许攸斜着眼睛看向刘备,冷笑着问道:“关外诸侯岂是一个钟繇就可以镇住的?”
“他不行,但此战一胜,颜良一战,将战报传于天下,便可以镇住了,镇关外诸侯的是钟繇吗?是徐伯文一刀刀砍出来的战报!
!”
刘备干脆利落的道,声音振聋发聩。
许攸默然不语。
当然,在过了很久之后,许攸好像是酒醒了,苦笑了一声,对刘备拱手道:“好吧,如今情势十分危急,玄德认为该当如何?我又能做点什么?若是不做,明年之后又该怎样行策?还请皇叔指教。”
“进言!唯有你可进言,在下客卿之人,不可越俎代庖,但若是进军,我三兄弟便可倾力相助,助力扶汉,除曹贼于官渡,下许都救天子!
”
“好!”
许攸坐直了身子,和刘备深深对视,两人双手紧握在一起,神情激动了起来,“我冀州未必会输的,玄德不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