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白色大氅的紫禁城,刚被清晨的第一缕暖阳唤醒,着红蟒戴粱冠的执政大臣们,就陆陆续续进了乾清宫的暖阁。 暖阁内,茶炉正沸,仿佛里面有人孜孜不倦地在说着什么。 而在离茶炉不远的一鎏金凋龙炉旁,朱翊钧倒是没有发一言,只坐在御桉背后,还在看叶向高的奏疏。 朱翊钧知道,饶是在后世,人都会努力用各种方式标榜自己是更高级的人,何况这是一个在乡有宗族在朝有君父的家天下时代。 所以,对于叶向高反应的尊卑不能没有的问题。 朱翊钧不能否认他不重要。 尽管来自后世的他其实已经能够接受劳动者之间不必有那么太明显的尊卑差距,但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恐怕会很难一下子就接受士民同等待遇。 “昨晚的雪下的不小。” 朱翊钧刚将叶向高的奏疏放在桉上,就瞅见申时行等执政公卿已经进来,便说了一句。 “回陛下,是的” “圣天子当朝,天下大治,连天也配合得多,该下雪的时候一点也不吝啬。” 申时行回后,就笑着回答道。 朱翊钧听后也微微一笑。 大明万历初期的气候,除万历十五年京师一带将有一场大旱外,大体上的确还算正常,所以丰收之景常见,粮价也就还处于较低的时期。 但等个三四十年后,大明的气候就会一年比一年诡异。 所以,朱翊钧让大明轻松转型的时间并不充裕。 如果真拖到那个时候才开始改革,只会流更多人的血。 朱翊钧的执政公卿们自然是不会知道天会越来越冷干旱也会越来越多的事,现在他们比朱翊钧更安然地享受着眼下的太平盛世。 所以,在申时行这么说后,其他公卿也都神采飞扬,颔首表示赞同。 今日,朱翊钧召见这些大臣来见自己,为的是两件事。 一件是叶向高上疏请新礼注重尊卑的的事。 一件是凤阳巡按曹一鹏弹劾凤阳巡抚吕坤、给事中周邦杰弹劾福建巡抚金学曾、南京御史曾乾亨弹劾从翰林调去应天任应天巡抚的沉鲤以官府名义经商与民争利的事。 朱翊钧先让这些执政公卿们看了叶向高的奏疏。 “说说吧,对于叶状元的这份谏议,诸卿是何看法” 朱翊钧在这些公卿们看后就面色不喜不怒地说了起来。 “荒唐” 海瑞这时先说了一句,然后反问道“读书是为苟利耶” 接着,理学代表海瑞就起身对朱翊钧拱手说“陛下,义利之辨历来有之,虽人有五伦,但读书是为成知礼君子,是为致君于尧舜,是为能禁利欲之心,岂能一开始就把读书视为满足自己私欲,为家族兴旺,而认为自己读书就当为人上人,就当光耀门楣,尊卑里的尊卑不是这么讲究的如此功利,非君子读书之道” “但大司农也还是承认人有尊卑的。” 潘成这时起身回驳了海瑞一句,然后对朱翊钧拱手道 “陛下,臣认为此疏颇为一针见血,如今朝廷既然议新礼,就该想一想还当不当视士为四民之首,以及同胞内还当不当有尊卑之分;” “而以臣愚见,还是应该有的,一则民智尚未开,还需要士来引导另外,朝廷要崇文治,的确当先优待读书人,以作垂范,不然天下子民,恐不知读书有何好处也” “但此时的确已不比国初,士子已多如过江之鲫,所以才有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之政。总不能为了不让一些只图自己富贵的士子通夷卖国,就把好不容易推行下去的新政废了吧” “此政废很容易,但再建就更难了” 海瑞这时起身道。 申时行这时笑了起来“自然是不能废的,燮理阴阳,不是只顾着私欲连公义也不顾了,这样天下君子也会不安的。” 申时行回了这么一句后,海瑞等公卿皆颔首。 “如今天下白银大增,至少权贵官绅之家已不缺银,所以即便一体当差也不过是多交银子而已,不算逼其行力役之事,尊卑紊乱的情况没那么严重。” “就算将来要免役,那也只能是待国家更加富足后,减免天下所有人的丁银。” 朱翊钧这时说了一句道。 申时行拱手道“陛下说的是。但欲使上下和一,的确也该和缓一下朝廷与士林的关系” “自推行新政以来,为拨乱反正,对士林威严过重而恩惠不够,难免有过正之嫌,使士怨增加,以至于士子叛国通夷的事大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