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崇敬心学的士子当场就诧异不已地问了一句。
而甄誉则在这时朝徐琨喊道:“徐公子,你现在可还要撞柱而死?”
徐琨未答,只阴沉着脸。
“谁是罗汝芳,不出来与我们走,难道还真要做逃犯,乱王法吗?!”
甄誉接着就又大声叱问了一句,且下了马,拨开眼前一拔剑对峙的士子,朝徐琨这里走了来。
这士子话都没敢多说一句,只退到了一边。
尽管他一开始热血澎湃,大有要为保卫道学拼命的意思,但等他看见了何心隐的亲笔供状后,他就彻底气竭。
其他士子与官绅也是一样,皆让到了一边,只对甄誉等锦衣卫侧目而视。
罗汝芳这时倒也从徐琨这里走了过来:“鄙人就是!”
“近溪先生!”
这时,一士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罗汝芳则摆了摆手:“诸位不可为鄙人行抗旨之事,何况,这是夫山先生供认出了鄙人,鄙人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感叹人心难测!”
说着,罗汝芳就苦笑了笑,然后双手伸出来,握成拳头,对锦衣卫道:“给我戴枷吧。”
甄誉便让自己麾下锦衣卫给罗汝芳戴上了枷,且关进了囚车里,在听讲诸士大夫的瞩目下。
接着,甄誉就问向徐琨:“二公子,你真要撞柱吗?”
徐琨被问住了。
过了一会儿,徐琨才言道:“他何夫山怎么会亲笔写下这样的供状?他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怯懦?!”
徐琨的确对于这事感到很不能理解。
他徐家自徐阶开始,就已经有在拉拢学界名儒的传统,常出资支持大儒们讲学,进而以此达到维护整个地主阶级利益的目的。
比如徐阶就曾在京城搞过灵济宫大会,让罗汝芳主讲,听者数千人。
只是如今徐阶老矣,也就将结交名儒的事交给了徐琨在做。
罗汝芳被罢职后,就被徐琨请来了松江,准备让其再在南直搞一次讲学。
但是,徐琨没想到何心隐会把罗汝芳的行踪告知给了锦衣卫,连带着把他也供认为异党之人。
“何心隐!你就算受不了严刑拷打,也不应该把近溪先生和我们都供出来啊!而最多只把胡辰和他们供出来就完了啊!难道他锦衣卫还真的能查到这么深不成?”
徐琨忍不住埋怨起来,且气愤的直斥其名。
“二公子何必多言呢,这还不明显吗,他何夫山根本不是受严刑拷打才供认的,而是主动在供认,向江陵献媚,以求富贵,此人道心不坚,无赤子心,吾等着实错看了。”
罗汝芳这时说了一句。
“说的是。”
徐琨说着就朝甄誉走了来:“我跟你们走,我要去问问他何心隐,为何做这么无耻的事!”
于是,锦衣卫便顺利地押走了罗汝芳和徐琨。
来听讲的士大夫们对此要么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么就只是骂何心隐,或者议论何心隐为何这么做。
“你说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正拄拐在园子里散步徐阶,在自己三子徐瑛这里得知自己次子徐琨和罗汝芳被锦衣卫带走的事后,当即就停下脚步来,问了两句。
徐瑛抽泣道:“昨天的事,但昨天这事发生后,天色将晚,也就没敢立即告诉给您老,怕打扰了您老睡觉。”
“去!搬张椅子来。”
徐阶手里的拐杖抖了抖。
徐瑛则忙让人端了一椅子到徐阶身后,徐阶坐了下来:“你具体说说情况。”
徐瑛就说了起来:“都怪那个何心隐……”
于是,徐瑛便将昨天发生的事告知给了徐阶。
徐阶听后喃喃自语起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何心隐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何心隐被抓进诏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徐阶就问着徐瑛:“子维可有信来?”
“回父亲,没有。”
徐瑛回道。
徐阶一时眉头紧拧起来:“看来这里面的情况,他张子维这个次辅也不清楚!”
“唉,这就是还在首辅位置上和没在首辅位置上的差别了,只要没在那个位置上,哪怕只是差点到那个位置,有些事都不能知道。”
“比如现在这事,何心隐到底是不是见了张居正,或者是被张居正以皇帝宣见的名义,在御前以天子的名义向何心隐说了什么话,或者直接是天子在何心隐面前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父亲说的是。”
“关键是天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能知晓。”
“内廷如今查的严,别说在宫里安插人,在锦衣卫安插的人都被挖了出来。”
“只是幸而,我们没有直接安插人,不然查到我们头上,张江陵就又有捏住我们的把柄了。”
徐瑛回道。
“很多事,我们徐家的确不宜直接出面,与他张江陵也不能直接决裂,以免惹火烧身,但这样也带来一个坏处。”
徐阶说着就看了徐瑛一眼:“就像你说的,我们这位天子的底细,我们就实在摸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性子,对张江陵到底心没心存师生之情,以及是不是够自私,不会在乎什么社稷苍生?”
“子维只在信里说了他怯懦且聪明,畏惧张江陵但也知道如何伪装自己,但一个用霸道之术来掩盖自己真正心思的帝王,会不会其实也心存霸道之心?乃至将来欲要效彷武宗。”
“如果真是如此,都怪张江陵!他竟然在经延时直接陈情让天子重视武臣!”
徐瑛回道。
徐阶把拐杖往地上勐地一戳:“就是担心这个!”
说着,徐阶又道:“如果天子真的如子维而言,虽怯懦但聪明有城府,那若让他张江陵这么教下去,岂不是容易成第二个宪庙?”
“如今这官邸跟西厂就很像,可以说比西厂还要高明!”
“你说,这官邸应该不是陛下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