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眼里惺忪的水雾渐渐散尽,现在他清醒过来了,不过却盯着面前红发金瞳的咒术师,不说话。
“?”长泽时礼脑袋一歪,倾斜下去换个角度,红发从肩膀上滑下去,摇摇晃晃地落到地上。
然后发现宿傩的瞳孔是跟着他在转,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
咒术师后知后觉地记起宿傩还是个小崽子,咳嗽一声假装刚才无事发生:“学不会可以先换一个。”
“我会了。”
“反正这也只是咒力使用的一种……嗯?”
长泽时礼剩下的话刚到喉头,被宿傩一句话堵住,他看见男孩神色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咒力如同燃烧的烈火一样渲染出一个完整的、和长泽时礼不相上下的圆。
而软乎乎的小崽子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似乎是想要一句肯定,一句夸奖。
“完全是种超出我预估的天赋了……”长泽时礼笑眯了眼,“好!特别好!”
“哎呀,又有一项可以炫耀的事情了,不知道基经老头会不会气死!”
晴明坐到榻榻米边上,并不想插入师生两人的话题。
“对了,我来是有件事通知一下你们俩。”长泽时礼起身把位置让给晴明。
闻言晴明若有所思,他问道:“是百鬼夜行吗?”
“保宪告诉你的?”
长泽时礼见晴明点头,也不否认:“是,今晚阴阳寮将奉命逼出京内潜藏的妖物,把他们迁徙出京,在这之后天元结界会保平安京永远和平昌盛。”
“所以你们两个——”长泽时礼话未尽,就看见刚才多少有点跃跃欲试的两个小崽子情绪低落,显然是猜到他这个成年人要说什么。
于是长泽时礼话锋一转,说道:“……不许离太近。”
成年术师一人脑袋顶敲了一下:“知道你们好奇,但京里由怨气汇聚的咒灵深不可测,这次又是强制逼迫它们离开,难免会有动静。”
“想去可以,但别靠近它们。”
宿傩摸着被敲打的发顶,幼稚地“嘁”了一声。
“继续加油学习小子们,我去向忠行炫耀了。”说完要叮嘱的事情,已经‘毕业’的特级咒术师抖抖袖子,乐呵呵地离开了。
…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繁星密布的好天气,阴阳寮首亲自作天文、历道推算,是怨气最少的日子。
京都御所内里的石砖路上。
长泽时礼落后前人半步,左右侍从都退开好几丈远,留给这极为尊贵的两个人一个说话的空间。
他们正在前往大极殿*。
长泽时礼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倒是他前面的天皇陛下心情没他这么轻松。
“这次百鬼夜行结束,朕*对阴阳寮的把控又要少了一分了。”宇多天皇苦笑道,他看起来比长泽时礼还要年轻,剑眉入鬓面容俊秀,只是眉心蹙着,看不出一点好心情。
“其实您大可以把这件事移交给臣,陛下。”长泽时礼道。
宇多天皇失笑着摇摇头,“但你绝对不会按他们的想法来吧?”
长泽时礼耸肩,无辜道:“臣又不是阴阳师,当然要用咒术师的方法去解决。”
“鬼知道藤原要那么多咒灵干什么,为了您的安全只能是全部清缴干净。”
这次‘百鬼夜行’的初衷发起人是藤原时平,只不过最后才移交给了阴阳寮这个专业降妖伏魔的。
想做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笑着笑着,少年即位的天皇宇多突然伤感地叹息喃喃自问:“就算你保护了我的安全,但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呢?”
他的权力在一点一点流失,可他再也提不起兴趣去和藤原争夺权力了。
好像几年前从藤原逼迫他立新生的皇子为太子那天开始,他就直观地开始对藤原基经有了胆战心惊的恐惧。
那可是废黜阳成天皇,让光孝天皇临死前还要刻意叮嘱服从的摄政关白。
长泽时礼轻轻提醒道:“是您放弃了它。”
否则从入朝开始就站在公家这边抵制藤原的长泽时礼不会在几年前公然挑衅神道教,也不会和藤原基经光明正大对峙朝堂。
说白了,就是上面的人摆烂了,长泽时礼这个曾经和藤原基经平起平坐的太政大臣也跟着摆烂了。
“……是啊。”宇多天皇再次苦笑,“是朕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为了替他抢权,长泽时礼几乎把京中贵族得罪了一个遍,明明就要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他这个君主率先退却了。
长泽时礼得寸进尺:“那么您要不要考虑一下补偿臣一道谕旨?”
宇多天皇哭笑不得,“你说。”
那人毫不客气,语气轻松地说着似乎早就想好的话:
“如果有那一天,希望陛下能革去臣下咒术首席、特级术师封号,并从护京术师中除名。”
咒术首席。
特级术师。
钦点护京术师。
这都是光宗耀祖的荣誉,并且全都是钦赐谕旨封的,是长泽时礼凭借自己的力量拿到的成果
宇多天皇惊讶道:“为什么?”
“舍去这则束缚,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一个人,陛下。”咒术师的笑意盎然地说着,宇多天皇能看见他眼里少见的温柔。
“否则就会有人拿这些身份来约束我了。”
“而没有这些约束,你就可以放开手脚了是吗?”宇多天皇笑着摇摇头,“朕答应你了。”
…
殿内藤原基经在高台上等候已久,大极殿上能站在天皇身边的只有这两位权臣。
“陛下。”
等宇多天皇落座后,下首的贺茂忠行躬身请示,“时间已经到了。”
宇多天皇颔首:“开始。”
贺茂忠行领命退下。
站在天皇身边的长泽时礼眯着眼在下面的文武百官里环视一圈,果不其然在天元身边发现了曾经见到过的咒力气息。
着禅衣而立,站在天元身边的一个佛教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