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因为会试跟大儿子闹得这场别扭一直持续到了冬月里。他也意识举试那是自古华山一条路, 儿子已经上了这贼船,自己说不让考就不考,属实有点难为人, 只是又拉下不下脸来道歉, 只好借口朝政繁忙,就这么混着。
成德则是因为暗悔自己轻率易怒、顶撞父亲, 又觉得此科不中无颜面见家人,下定决心在山寺之中昼夜苦读。yushugu.
这一晃眼便来到了冬月里。冬月十二, 正是双生子的十八岁生辰。觉罗氏终于说服丈夫:“当日我们在菩萨面前许过愿, 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好商量。如今菩萨显灵了,你又得陇望蜀,想要孩子乖巧听话顺从父母心意,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明珠这才罢了, 任由妻子打发了人去接儿子回府。一家人如常给兄弟俩庆生, 又过了年节。正月里纳兰家门庭若市,节后三天, 成德便回寺中闭门谢客,继续读书。曹寅等人都知道状况, 也不下帖子请他。
觉罗氏又开始求神拜佛,祈祷今年早些开春, 可别太冷。
对此, 书致哭笑不得,提醒母亲会试那可是只允许穿单衣进场,有那功夫求佛祖保佑, 还不如赶紧找保暖的料子给他哥做衣裳要紧。
觉罗氏恍然惊醒, 当即让人开了正房后面齐梁高的大立柜, 带着婆子媳妇好一阵翻找,最后找出了满满一整炕的衣料,晚上书致下衙回府还被她拉着问:“礼部到底是怎么规定的,你明儿去帮我打听打听。这个罗刹国的孔雀绒料子没有夹层,但是内里附着好厚一层绒毛,这做成衣裳能算单衣吗?”
emmm我不知道算不算,估计这世上也没人知道,因为礼部管科场秩序的官员都未必听说过孔雀绒呢。书致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明珠看不下去了,抱怨妻子:“夫人,你还嫌他不够引人注目吗?快收了神通吧,我自有计较。”
翌日,礼部侍郎伊桑阿便向康熙上书奏请,说今春酷寒,请求朝廷体恤赴试举子,每间号房加设火盆一个,每人每日拨给竹碳五斤,以示圣恩浩荡。
这可是收买人心的好事,让赴考的三千名举子感受到皇帝的关爱,非常有利于稳定现在南方各省被吴三桂搅得动荡的人心,康熙很快同意给拨,而且还特意下令,从内库调拨,不得临时加购扰民。
内务府也很快如数拨下炭斤,不仅大方地给足了数额,而且还都是一等一的好碳,爽快得好像他们向来如此清廉,从没有干过雁过拔毛的事似的。
虽然在贡院上班的墨吏们都惊讶于礼部的细心、朝廷的大方、内务府的清廉,直呼邪了门了,但这毕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倒也没有人深究。
过了康熙十三年的元宵节,贡院、国子监一代的街面上就开始热闹起来,山西、山东、河南等居住地离京师较近的考生开始陆续抵达京城,入住各大驿馆、客栈、会馆。而后江浙、湖广的考生也纷至而来。
京城里顿时拥挤不堪。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举人就赁屋居住,关系熟的就寄宿于亲戚朋友家中,来得早的能赶在客栈被挤满之前抢占一间客房,出生大省的可以入住本地商人在京购置的会馆行馆。
最惨的就是那些出生在偏远省份、来得晚、家境又一般的举人,有两三人挤在同一间客房的,有寄居城外寺庙赴试当日凌晨进城赶考的,甚至还有直接宿在马车上的。这样蜗居半月,等到开考的时候,精神状态可想而知。
成德看到那些蜷缩在街边马车上,在正月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仅靠一层薄薄的门帘御寒的人,不由大为震惊,为自己娇贵体弱、虚耗许多人力物力感到惭愧。他又命人打扫房舍,将明府后巷医馆一带的房屋清理出来,供十几个在山上有过数面之缘的同科小住,至于更多的人,就无能为力了。
随着举人们进京,京城书社书局也热闹起来。徐乾学作为今科主考,他的文章策论早就销售一空,很快连以往的诗词作品也卖完了。就连他的亲舅舅、明末大思想家顾炎武的《日知录》《顾亭林文集》等书也被人们竞相争抢。
书致和雅布下班的时候路过书局,见一个家仆模样的人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大喊:“我买到了。我买到了。我们家少爷这科一定能中了。”
雅布看得好笑又奇怪:“这些人都疯了不成,这是书,又不是试题答案,要是比谁买的书多,你哥就该中状元了。”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书致白他一眼,但凡家里有个人要参加考试,亲属们多少都会有点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就连他爹最近都对研究徐乾学的文风很感兴趣,时不时就把后者在兵部存档的折子翻出来看呢。
除了主考官、副主考的大作,还有一类书籍销售得很好,就是各大书局、书院压题的“考前模拟卷”。
清承明制,会试共分三场,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三场,考经史实务策五道,类似于后世国考中的“时事政治简答题”。要求考生引经据典、联系实际,回答该如何治兵/重农/理政/治国等问题。
而时务策出题又有两种出法,一种是出得大而空,比如问一些古之圣君应该具备哪些德行、现在的治国方略应该如何改进等问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暴君不会因为区区几个举人写了篇好文章就瞬间变得仁慈;治国方略那更是朝堂博弈的结果,压根不可能因为一群书生提了几个好的建议就轻易改变。这属于是坐而论道,重在考察考生八股文功底的一种出法。
还有一种是出得小而实,比如顺治十三年徐乾学中试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