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佟国维这么惊恐,打仗的时候后方不稳历来是兵家大忌。如今前线战事正酣,要是当真出现两个首辅攻讦倾轧、派人杀对方儿子这种事,那是妥妥的亡国的节奏啊。
康熙亦是不信,但细查下来,纵火那人竟真的跟赫舍里家有些瓜葛——清制,太监净身全凭自愿,并不是只要狠下心来给自己一刀,就一定能进宫当差,往往还要经过长时间门的排队等缺。这中间门就经常有人向掌事太监行贿,以求插队。
那纵火的小太监齐天保,因为净身之后无钱打点,便托身索府当了一年多的差,后来攒齐银子才得以谋了个御膳房的差事。
这下索额图可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翌日清晨,众妃齐聚坤宁宫,在正殿前站着说话,等着给皇后请安。马佳庶妃的宫女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狮子骢,那狗不肯让人抱,扑腾着四条小短腿儿下了地,在院子里疯跑,引得众妃都笑了一回。
惠贵人便酸溜溜地说:“妹妹仔细着些,别让它乱跑,免得招了别人的眼睛,被人放火烧死在屋里,可就不妙了。”
皇后正扶着嬷嬷的手走出殿来,听到这话捏着帕子的手不由一紧。
马佳庶妃顿觉尴尬,连忙打圆场:“干嘛说这不吉利的话。”
“要想人不说,除非己莫为。”惠贵人竟然十分大胆地当皇后面说道。
众人都是骇然。但是转念一想也觉得可以理解,明珠那可是叶赫那拉氏的领头羊,惠贵人的儿子还小,这个时候动她娘家的靠山就是动她的命根子啊。
皇后听见,亦是微微涨红了脸。换了旁日,惠贵人敢如此无礼,自然会被她端出中宫的架势好生训斥一番,但这回的事索额图被牵连在内,她再出言训斥惠贵人,就好像显得自己心虚、仗势压人堵别人嘴似的。
皇后只得暗自忍气,权当没有听见对方的冒犯之言。
惠贵人正暗自称愿,却又听旁边一个沉稳的女声说道:“明大人家出了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很熟吗?”
众妃一愣,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居然是钮祜禄庶妃扶着宫女的手站在花圃旁边,漫不经心地捻起朵花,一双狭长的凤眼瞥着惠贵人说道。
她这话杀伤力可比惠贵人指责皇后的话要大多了——毕竟索额图害人的事还是存疑,但惠贵人身份不高却是事实。也就是占了纳兰家没有亲生女儿在宫里的便宜,她才能在这里狐假虎威,在康熙和众妃面前都以明珠的侄女自居,成天扯着纳兰家的虎皮做大旗。
众妃都忍不住掩唇轻笑了起来。
惠贵人登时涨红了一张粉面,踩着五寸花盆底子的曼妙身躯晃了两晃,险些把手上的帕子都扯破了,心内更是恨得要滴下血来。
这钮祜禄氏今儿是吃错了药吗?当日进宫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块跪在坤宁宫门口迎接皇后的难友,不应该枪/口一致对外吗?尤其是当初钮祜禄氏的身份还要高于皇后,全因受了鳌拜连累,才屈居庶妃之位。她怎么就忍得下这口气,居然还帮着皇后说话?
皇后亦是十分诧异。她与钮祜禄贤宁原是一同玩到大的伙伴,可惜后来造化弄人,进宫之后二人不仅地位悬殊,贤宁冷硬的脾气也不太受康熙喜爱。位份、恩宠、子嗣都天差地别,再谈什么儿时的姐妹情,就显得有些虚情假意了。
故而皇后平时也不去烦她,任由贤宁蜗居永寿宫,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地过了许多年。皇后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是她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皇后心中十分感激,请安结束之后特意把她留下来,向她道谢。
“令叔好歹也是纵横朝堂多年的人,一定做不出这样伤敌二百自损八千的蠢事,”钮祜禄氏中肯地说,“娘娘大可不必心虚,把你皇后的派头摆出来,好生震慑一下那些个不安好心、离间门大臣的人。”yushuGU.
此时,前朝那边。索额图也正在康熙面前赌咒发誓:“他妈的哪个混账冤枉老子。皇上,老臣可以赫舍里全族的性命发誓,要是我干的,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其实不用他发誓,连钮祜禄氏都能看明白的事,康熙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定是那纵火的小太监不安好心,胡乱攀咬。
康熙十分头疼,拍案怒道:“发誓有什么用?能平息事态吗?能安定军心吗?苍蝇不定无缝的蛋,要是你当初克制自己,不要当着朕的面同明珠打架,叫全朝廷的人都知道你俩不合,如今也不会引来小人作祟挑拨了!”
索额图给他骂得喏喏说不出话来,半晌弱弱回道:“那如今可该怎么办呢?”
“为今之计,也只能再审那狗奴才了。纳兰书致也跟了朕多年,正好借此机会升他做二等侍卫吧。”康熙沉思道,又下旨安抚纳兰家。
索额图灵机一现,他是不喜欢老明,但他这儿子好像还不错,仪表堂堂又孝顺能干。贵族联姻本来就是拓展家庭势力,而不是看个人好恶,八旗中结过的冤家亲戚多了去了,也不少他和老明这一对啊。
索额图想来便对康熙说:“老臣的大哥留下了一个行三的女儿,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如今已有十四岁了,正准备参加今年的大选。皇上何不同太皇太后说说,将她指给纳兰书致。”
“哦?”康熙一愣,下意识停住了笔。这倒真是个好办法,还有什么比联姻更能显示两家亲密无间门的?索额图洗脱了杀人嫌疑,他喜欢的臣子又和他喜欢的老婆连上了亲戚,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这边,丝毫不知老索正在算计自家儿子的明珠,正从衙门里打马回家,直入正房里同妻子说话。
“怎么样了?”觉罗氏早已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