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军属大院,对于普通宁城的老百姓来说,是一个神秘而令人敬畏的地方。
不同于首都,宁城这座东南方的城市里,军属大院很少,也就显得更加金贵。能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干部子弟。军属大院的子弟们一起长大,彼此之间联系紧密,也就形成了一个自己独特的小圈子。
最近这个平静又有几分无趣的平衡被打破了,因为大院里搬来了一户“不太一样”的人家,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新鲜和好奇。
军属大院里什么都有——吃的、喝的、运动的,娱乐的……大院东边是球场,中间用铁丝网隔出两片地,一边是篮球场,一边是羽毛球场。这会两块球场都激战正酣。
左边的羽毛球场是几个中年男人在打球。
在一众身形挺拔的前军队干部中间,一个微微发福、笑容可掬,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平头中年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只见他刚打了一会儿球,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边冒着汗喘气,脸上也还是笑眯眯的。他退下场来,把位置让给在一旁休息的人,对球场上摆摆手:“不行,不行,我这个身体素质,是真跟你们这些军人比不了啊!惭愧惭愧。”
中年男人下了场以后坐在旁边的绿色长椅上喝了一口水,还不忘给身边的人发一支红塔山。
他旁边的人接过,两人一起吞云吐雾起来,间或聊几句,显得十分熟稔。
这个戴金链子的男人,叫谢卫国,就是军属大院新搬来这家的男主人。
看他身上的金链子,就能大致看出他们家的家庭条件不错,大家伙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万元户”。
不过,别以为“万元户”是什么好名头。现在是1984年,改革开放过去不久,这会的有钱人多数都是个体户,谢卫国也不例外。
在宁城这样的大城市,个体户,即便是多么有钱的个体户,那也是叫人瞧不起的。别说在军官干部面前,即便是在工人阶级眼里,那也属于“二流子”,是没有正经单位肯要的社会混子。
谢家人刚搬进军属大院的时候,叫了辆三轮汽车,拖了一车家当物什浩浩荡荡搬进来。他们夫妻俩那气质一看就跟大院里的人十分不同,尤其谢卫国,身上那股子“社会气”很重。
后来大家伙左右一打听,就知道了,谢卫国夫妻俩是做买卖的,以前在城南闹市区卖卤味跟盐水鸭,生意做得不错,后来又开了个自己的小饭店,家庭年收入过万,一跃成了有钱人。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人家会搬进军属大院,似乎是跟谢卫国爱人娘家那边有关,谢家人也没怎么提,只知道他爱人约莫是个烈属遗孤什么的,等了好多年,终于等到上头拍板,给他们一家人分了这么一套房子。
谢卫国厨子出身,才四十多岁,已经挺了个小肚子,还剃着平头,要不是他总是笑眯眯的,怕是也会让人觉得流里流气。他见旁边的人抽完了,又从烟盒里掏了一支,依然笑眯眯:“再来一根?”
旁边人摆摆手:“不能抽多,抽多了,回去又要被我爱人念叨了。她鼻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闻闻我换下来的衣服就知道抽了几支。”
谢卫国就笑,也不勉强人家:“嫂子到底是军嫂,侦查跟反侦察意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龙生龙凤生凤,你们俩这基因,我看啊,你们家儿子以后也是‘这个’。”谢卫国比了个大拇指。
“嗐!我家那个臭小子,不行不行噢!”旁边的男人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明显很高兴。
要不人怎么能把个小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做成“万元户”呢?谢卫国这身本事,在后世被称为“高情商”,在这会儿,就是活泛、会做人,跟谁都处得好,一张嘴说话就让人浑身舒坦。大约也是因为个体户走哪都要看人脸色,练就了谢卫国这种不招人烦的油滑。
而且谢家不止谢卫国有这身本事,他老婆、他儿子,个个都活络开朗会来事,全都招人喜欢得很。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家这家“异类”,从刚搬进来的时候,整个大院都在观望,不大愿意主动跟他们来往,到现在,拢共也不过两个礼拜,就已经跟邻里们都混熟了,仿佛他们一家子已经在大院里住了十多年似的,见谁都能聊上几句。
羽毛球场旁边的篮球场是年轻人的天下,这会儿,一群半大小伙子在打篮球。虽然已经是早秋了,空气里开始有了丝丝凉意,小伙子们还是背心短裤,打至酣时更是大汗淋漓。
篮球场边还或坐或站有几个小姑娘,边看男孩们打球边捂着嘴笑,时不时有性格活泼点的,喊两声谁谁谁加油,场上的男孩子们顿时火药味儿就更重了,仿佛势要表现一番。
半场打完,男孩儿们下场休息喝水,这时候,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有两个男孩儿周围明里暗里围着的女孩子最多,总有小姑娘表面上在说别的,但暗戳戳地就想跟他们搭上几句话。
其中一个,是穿一身蓝色背心,理了一头清爽毛寸的高个男生,看上去十分阳光。另一个,穿着白色背心,戴一副眼镜,瞧着有几分斯文的样子。
穿蓝背心的,叫谢旋,正是“万元户”家的儿子,也是最近大院里的一位红人。
“我旋哥还是我旋哥,你这个后仰跳投到底是怎么练的啊?也太牛逼了点吧,这他妈都能进!”一个男生捶了两下谢旋的肩膀。
谢旋抱着个篮球在手上转了几圈:“就那么练的呗,这叫天纵英才,你们羡慕不来,哈哈。”
那男生翻了个白眼:“呵,早晚有一天哥哥干翻你。”
谢旋在男孩们中人气也颇高,周围围了一圈兄弟七嘴八舌扯闲篇。这个年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