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周文醒来后,在屋里已经见不到宋清河的人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说去修水库,一个星期后回来。
他桌子上的那些图纸也不见了。
可以看出他走的很匆忙,就像是在故意躲着周文似的。
周文把纸条扔在桌子上,又坐回了炕上,她昨晚做梦又梦到了宋清河。
梦里的宋清河假正经的很,后面被她磨的就渐渐正经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把人给按在了身上。
醒来后,头竟然也没有疼,这是她这段时间睡的最好的一个觉。
宋清河不在这,周文就又和王红梅做起了饭搭子。
“你就是新来的女知青吧?”
挎着个空篮子,正在菜地里拔萝卜的周文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向四周看了起来。
“我在这哪。”
白淑华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她来这边挖夏枯草,正好看到这个眼生的女同志来这拔萝卜。
她早就听说,知青处来了五个知青,其中有一个长的很漂亮,不过就是身体不太好,不咋出来。
其他两个女知青她是见过的,只有这个没有见过。
“你不认识我,我以前也是咱这的女知青,来这插队的,我叫白淑华,你叫周文吧?”
自打白淑华嫁人后,她白淑华的名字,就很少被人叫了。
大多都是水生媳妇,后面有了娃,就是小叶娘,小旺娘的,要不然就是杨家屋里头的。
她一个从城里来的,有文化的女青年,愣是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对,白知青,你这挖的是草药吗?”
白淑华听到这声白知青,心里很诧异,自打她嫁给杨水生,就几乎没啥人喊她白知青了。
她有股说不出来的高兴,站在这用白知青的身份和这个新来的女知青说话,
“对,这叫夏枯草,治病用的。”
她自打生了两个孩子后,就得了妇科病,村子里的妇女得上这种病,都是挖这种草,回家煮水喝。
白淑华曾经是个知识女青年,当初她是主动来下乡的,为了要扎根农村,愣是用嫁给农民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留下来的决心。
杨水生三代都是贫农,穷的很,当时听到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说要嫁给他,他都不敢相信。
第一天,俩人就去领了证,知青处的人不是没有劝过白淑华,吴英子当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她铁了心要嫁给他。
当时热血的很,领了证后,那个冲动劲一过,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杨水生是个地道的农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俩人在一块生活没几天,他们之间的生活习惯,认知,思想,都有了冲突。
白淑华当时还想改造这个农民丈夫。
让他饭前洗手,睡觉洗脚,洗屁股,刷牙,别说脏话,甚至还教他认字。
杨水生坚持了几天,就嫌弃城里来的她事多,愣是依旧我行我素。
白淑华教他认字,他打瞌睡,让他讲卫生,他就偏偏把三五天不洗,臭烘烘的脚丫子放在炕上。
白淑华给他买的牙刷,他不好意思刷,觉得洋里洋气的,怕人笑话,说啥都不刷,最后被他偷偷卖给货郎了。
“你在这弄啥嘞,家里的娃饿的都哭着喊你嘞,都不知道回家。”
杨水生找了过来,一开口就没好气。
白淑华瞥了一眼菜地里的周文没有往这边看,才看向丈夫杨水生,声音很小,
“我这就回去。”
她说完,把镰刀放进了筐子里,提起了筐子,
“周文,我就先回家了。”
她和周文打了声招呼。
“还不赶快回去。”
杨水生不耐烦的催促她。
“水生,你家的猪跑出来了……”
不远处有人喊道。
“俺日它娘的,这畜生咋跑出来了……”
杨水生再也顾不上旁边的媳妇白淑华,急匆匆的去撵家里的猪去了。
白淑华站在原地,没有勇气往后看,怕周文笑话她。
笑话她有一个这样的丈夫,粗俗不堪,说脏话。
“小叶娘,你家猪都跑了出来,怎么还傻站着,不去撵猪啊。”
在乡下,猪是是庄稼人一家经济的主要来源,这个时候有规定,一家只能养一头,多了不能养。
所以,庄稼人都把猪看的很重,好吃好喝的喂着它,每天要去山上给它割最嫩的猪草,这一年到头,最怕它生病。
去年大队养了三只猪,愣是病死了一只,给畜生看病的兽医都没法子。
要是谁家的猪生了病,那家人就会拿出全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给他拌在猪食里。
有的甚至会把人吃的苞米面给它煮成糊糊。
村里的光棍老汉,春上他养的猪病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了,都急哭了,把家里过年才分的两瓢小米全掺鸡蛋煮了,喂给了它。
要是搁到旁人身上,恐怕早就去撵猪了,而白淑华却一点都不急,显得有些怪怪的。
知青出身的她,在村子里的小媳妇中很不合群,旁人总爱说东家道西家,她不爱说人是非。
并且还总是操着一口城里话。
她没有去撵猪,而是提着筐子回家了,耳边是不远处惨绝的猪叫声,叫的人耳朵都震的慌。
“娘,俺兄弟他又拉了,你快点去给他擦屁股。”
大闺女杨叶走了过来,指着院子里,正撅着屁股的兄弟杨旺。
还有一只大黄狗,正在吃他拉出来的粪便。
白淑华怕狗咬到儿子的屁股,连忙跑了过去,把公公养的黄狗给轰走了。
她一边帮儿子擦屁股,一边冲闺女说,
“我不是都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吗,说话要说我,不能说俺。”
“俺说俺咋了?
爹还有奶,还有爷……他们都说俺,俺爹说了,不让俺说我,他说俺是乡下人,就要说乡下话,不让俺听你的。”
杨叶已经会学话了,她也不明白她娘为啥让她说我,而她爹又要让她说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