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
这不是她。这就是她。
二人仿佛在说禅语。
结香临危受命, 进门时心头打鼓,腿肚子打颤。
姑娘连知都没知会姑爷一声,万一被喝破……她要怎办, 燕草又要怎办?
谁知二人仿佛心有灵犀,姑娘让她这么来, 姑爷竟也就这么认了!
萧思卿将结香看个分明,但他尤不死心, 诘问:“卖你的人牙子姓什么?”
结香一个激灵:“姓胡!是……是住在柳枝巷子的官牙。”
“你打哪来?卖你的又是哪一家?”
“打杭城来,卖我的是清波门余家。”
问一句, 答一句, 句句对答如流。
这些,皆是方才阿宝让燕草提前想好的词儿。
人、事、时间,都能对得上。
前年战事打得火热,南北买卖难通,巨富都遭不住,何况是小商人。
结香的原主人是做香料生意的, 余家也是香料商,哪怕萧思卿再细究,问一些普通的香料常识, 她也都能答得上来。
可这种事萧思卿哪里知道,他望向王管事。
王管事垂手立着,他方才还又泣又告, 此时却叹声:“公子,那便没错了, 余家是香料商, 铺子是前年年底关的张, 卖了家仆宅院还帐。”
萧思卿面色铁青。
裴观扫了眼结香:“你下去罢。”
结香如蒙大赦, 飞快退出门边,急巴巴就往阿宝屋中逃去。
“萧兄……”
裴观话音未落,萧思卿拂袖出门,连告辞都不曾。
王管事留在后头,点头哈腰:“裴公子莫要怪。”
裴观依旧神色自若,不以为忤,摇头轻笑:“不怪,萧兄是至情至性之人。”倒是燕草的亲爹,大松了口气的模样。
越是找不到的,才越是放在心尖儿上。
王管事也不知裴观这是夸呢还是损,但理亏的本就是他们,反复躬身作揖,这才退了出去。
裴观执盏饮茶,眼见松烟将人送出留云山房,他这才搁下茶盏,起身往卷山堂去。
一路走一路思忖,萧思卿究竟是从哪儿得的信?
结香早一步回来了。
她还当屋里人这会儿必似热锅上的蚂蚁呢,进门一瞧,只见榻桌上香炉烟丝袅袅,姑娘正坐在罗汉榻上。
走时她们才刚回家来,这么会儿功夫,姑娘已然换了家常衣裳。
这当口,姑娘竟还想着换了身衣裳?
再一细看,上裳是件松落落的湖色琵琶襟袄,底下是条同色的裤子,这一身比方才回来那身宽大裙衫,更能活动得开。
一手搭在大迎枕上,一手握着书卷,姿势同姑爷倒有六七分相似。
听见脚步声,阿宝抬起眼来:“他认了?”
萧思卿离开留云山房,阿宝隔窗就能看见。
结香脆声答道到:“可不嘛!那人见我不是,青了个脸,又问了一通话,皆是咱们方才套好的,我一句也没错!问完公子就让我退下,我还没过水廊呢,那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连说带比划,嘴里说的是一阵风,心里想的是一阵“疯”。
跑别人家来讨人,可不就是发疯呢!
结香说的绘声绘色,阿宝点点头,对她道:“你立了功,赏你。”
结香去的时候脸儿发白,在书房回那几句话,就叫她后背沁了一层白毛汗。这会儿听见有赏,面孔微红,嘴中嚅嚅,双手直摆。
戥子笑她:“还推什么?就赏你块青红酡丝,天也冷了,正好做件袄子穿。”
结香爱美,大凡赏她的尺头料子,俱都用来做了衣裳,她想要一块青红酡丝,已经想了许久了。
屋中人人松一口气,螺儿还进内室去,轻声对燕草道:“人走了,没事儿了。”
燕草手脚冰凉,四肢俱软,倚在墙根身子还抖个不住。
螺儿走上前拍她的背,轻声宽慰:“我瞧姑娘的模样,方才就算是结香露了馅,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要不,又为什么特意换那么一身衣裳?
摆明了已经想好要硬碰硬,先想法子掩饰,要真混不过去,也绝不肯由得人撒野。
这“人”字中,既有萧家公子,只怕也有……姑爷。
哪怕是姑爷要人,姑娘也绝不肯的。
燕草微张开眼睛,她点点头:“我知道。”
就是知道,才更希望别闹出来,真为了她坏了跟姑爷的情分,那粉身碎骨也报不了这恩德。
珠帘轻动。
螺儿张望一眼:“姑爷来了。”她架起燕草,福儿也跟进来帮姐姐的忙,两人几乎是将燕草托着扶了出去。
结香低头贴墙。
裴观颇有些意外,丫鬟下人,若是知情识趣的,这会儿就该主动退出去。
可屋中四个丫头,个个都站定了,没有阿宝的吩咐,谁也没动弹。
阿宝到得这时才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对她们颔首:“都先下去罢。”
螺儿扶着燕草,结香拉着福儿先出去,戥子走到门口,扭头给了阿宝一个眼神,意思是“我就在门外,有什么喊一声”。
这还是两人小时候的暗号,若是红姨要教训阿宝,戥子总会给她这么个眼神,她好去替阿宝搬救兵。
阿公阿婆和阿爹,全家都是阿宝的救兵。
阿宝想起旧事,这当口也忍不住冲戥子微微一笑。
旋即收起笑意,她如今不需要救兵,她自己便是自己的救兵。
“你这几个丫头,倒是忠心耿耿。”裴观觉阿宝跟以前不同,究竟哪里不同,一时又说不上来。
换作原来阿宝当大声应和“那是当然。”上辈子就是她们陪她到最后。
可她没言语,她坐在榻上,手中虽翻着书页,心念却转个不休。只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才有可能知道燕草的事。
如果萧思卿不是从人牙子嘴里问出来的,那就是她身边人有问题。
阿宝沉住气,双目望向裴观,就见裴观蹙眉。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