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将三明治吃完,被酒精灼烧的胃里好受了不少。
脑袋更是因为咖啡的摄入,清醒许多。
看到安静坐在对面的温肃柠,他就忍不住想起了梦中的那道身影,坐在长椅或台阶上,朝他温润地微笑。
夏敬云不是会发照片的类型,朋友圈里只有最新创作的画和雕塑,所以秦暮记忆中他的样子,还是定格在数年之前的大学时光里。
差不多就是温肃柠这个年纪。
而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再也不需要从别人身上,寻找夏敬云的影子。
“温肃柠。”秦暮沉声道。
“嗯?”少年抬眸看他,那双眼睛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怯懦,完全不像夏敬云会有的模样。
只是……好像真的有些微妙的区别,隐藏在深处。
秦暮没放在心上。
他从来都不关心温肃柠,现在也是一样。
“夏敬云要回来了。”
秦暮顿了顿,又道:“这几天你收拾收拾,在他来之前搬出去吧。”
相同的话时隔数个小时,从面前两位的嘴里说出来,但用着全然不同的语气。
肖逸海带着的些许怜悯,秦暮表露出的明显轻松,也为这句话平添了几分戏剧性。
温肃柠缓缓眨了下眼,他怔怔地盯着秦暮,似乎在消化着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
少年捏着桌沿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实际上温肃柠只是在思考要如何应对,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过了十几秒钟,又或是半分钟,温肃柠低下了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撑着桌边站起身,收拾秦暮和肖逸海的盘子。
他越是沉默,就越有种窒息般的压抑。
肖逸海其实不算特别担心,毕竟这个消息昨晚自己就告诉了温肃柠,他应该也能稍微缓过点劲来。
温肃柠把秦暮没喝完的咖啡杯也端起来,放在盘子上要收走,秦暮正想给他说还要继续喝,就看到温肃柠整个人一软,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少年手中的杯子倾倒,剩下的咖啡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得如同经过计算的弧线,尽数泼在了秦暮身上!
秦暮:!!!
秦暮不顾得为自己被泼了一身发火。
因为在噼里啪啦盘子杯子被打碎的声响中,温肃柠侧躺着倒地,陶瓷碎片散布在他周围,如同下一秒少年也会和器皿一样四分五裂地破碎。
“哎!”
肖逸海慌张上前,就要扶起温肃柠,秦暮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才上去帮忙。
“他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肖逸海急促说着,扭头看到秦暮浑身咖啡渍,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离奇的想法。
——温肃柠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地上的碎片给两人增加了许多额外难度,他们合力把温肃柠送回卧室,少年仰面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过了许久,难受地侧身蜷起,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的呼吸相当急促,急促到似乎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秦暮立刻拨打电话联系家庭医生,肖逸海见状,彻底打消了觉得温肃柠在演的想法。
要是这也能演出来,以温肃柠的长相和演技,完全可以去当演员了,何必在这里受秦暮的气。
温肃柠确实不光是装的。
最好的谎言,永远是真假参半。演戏也是一样。
将咖啡泼在秦暮身上,自己倒地的那一刻,温肃柠放任了理智对情绪的管控。
秦暮直接赶人的冷漠态度确实伤人,当不再被温肃柠谨慎维护的心理防线被突破,他几乎是立即陷入了惊恐发作的状态。
其实温肃柠有点后悔。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陷入惊恐,各种感觉远比他想象中难受太多太多。
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感入侵着全身,让他手脚发麻,呼吸急促,胸口更是如同被重压,可无论再怎么拼命呼吸,攫取氧气,大脑还是在昏沉发黑。
来临的濒死感如此强烈,让温肃柠回忆起阴沉的雨天和滚过头顶的闷雷,车辆相撞的轰然巨响,和刻骨铭心的疼痛。
胃部痉挛着,疯狂想要将刚刚咽下去的食物挤出去。温肃柠开始咳嗽,伴随着无法自控的干呕,一直将胃抽成真空,疼得只能更加用力地蜷曲。
混沌之中,他听到秦暮和肖逸海的声音。
“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就不能用迂回点的方式说么?非给搞成这样?”
秦暮相当烦躁:“怎么就不能直说了?他拿了我的钱,也签过合同,我告诉他可以终止了有什么不对吗?他不舒服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肖逸海无言以对。
就算是朋友拜托你在家养一阵的小猫小狗时间久了多少也得有点感情吧,秦暮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温肃柠承认,秦暮说的很有道理。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温肃柠讨厌他。
他讨厌一切只会用规则说事,毫无同理心的人。
——看吧,你就是为这样的人难受成这样,自我折磨。
值得吗?
温肃柠重新用理智筑起防线,够了,演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
他可真不想因此把自己搞出什么事儿来。
疼痛似乎在逐渐减轻。温肃柠拼劲全力控制着呼吸频率,不让它太快,否则一旦陷入到过呼吸的情况,就麻烦了。
他可不觉得身边这俩只会干站着的人有能力施展相应的急救。
急促到震动耳膜的心跳开始放缓,温肃柠用力吞咽,咽部生涩得要命,咽炎就是这样,也会受情绪影响,严重时甚至会连带着疼到耳根。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疼,但是解痒。
温肃柠听到了家庭医生匆匆赶来的动静,干脆……就趁机表现得更严重点吧。
他捂住胸口,用力咳嗽着,突然间感觉有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温肃柠睁开眼,看到一抹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