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
宋三成也在一旁肯定的点头:“你张伯家里的田地从来都是伺候的最好的,往年咱们还种稻谷的时候,他一亩地平均比咱们多收一百多斤呢,十里八乡谁不羡慕?!”
“你去瞧瞧他们菜园子,那菜也比一般人平时吃的有滋味。”
“当年你还小的时候,你张婶每天凌晨三点从咱家门口经过,挑着箩筐去镇上赶集卖菜,你听到动静还羡慕的不得了呢。”
宋三成这说的可不是客套话,若真是有客套的意思,他压根儿就不会喊宋檀过来。
如今喊她来,已是心中存了这番心思了。
张旺家若非这样能干,只靠种地,又如何供得起三个孩子?
提起这个,宋檀也恍惚有了印象。
农村孩子们,谁小时候还不想赶集呢?偏偏从她们这里到镇上,要接近两个小时的山路。
大人能行,小孩子恐怕走到一半都要坚持不住了。因此,谁家小孩子若能被带到集上去,那真是睡觉都在期待的一件美事儿。
现如今到处都是超市,听到这种辛苦只为卖菜,恐怕不能理解,但在许多年前,这就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了。
此刻她看着张旺家一脸的期待和忐忑,突然心中一动——
自家的蔬菜品质好,迟早在村里是要传开的。除了土地爷背着这个锅之外,总得来点科学的支持吧?
张旺家的肥料既然这样出名,那……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行!张伯,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不知道从哪里找人帮我看果园呢!”
“你家住在这儿还能图个近便,多合适呀!就是不知道你对工资什么的有要求不?”
张旺家欢喜的笑了出来,眉宇间的愁苦也少了许多:
“没啥要求,没啥要求。但是我……”
他想了想,还是艰难的说了出来:“檀檀,你要愿意的话,一个月给我两千块钱,我不光给你看果园,我还给你田里山里与该用的肥料都堆好。”
“两千?”
宋檀有点儿没想明白。
是,张旺家年纪大了,五六十岁的人了,外头工作不好找,那也得看是什么工作。
随便进个厂,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工都是很吃香的。只要肯干活,出去打工随便一个月也有五六千以上,人家还包吃包住呢。
而留在山里头,别的不说,光这果园就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如今张嘴要了两千的工资,不说别的,采茶的婶婶十天都能挣到手了。
宋檀没应。
就连宋三成也郑重起来:“张哥啊,你还有啥要求?你一块说了吧,咱行就行,不行也能整得明白点。”
张旺家也沉默了。
而后突然在身上摸索着,半天才颤巍巍掏出一包烟来,先是递给宋三成,宋三成小心的瞅了瞅送宋檀的脸色,还是接了过来。
两个大老爷们儿点了烟,仿佛话就好说许多——
“宋老弟,我如今啥样子你也晓得,十里八乡估计都在看笑话。”
“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养了三个白眼狼,我就想不通了……”
他说着,更咽起来:“我就想不通那个钱现在就这么难挣吗?我家那老婆子一天的福也没有享过,临了临了,却被孩子用钱逼死了!”
“我现在不把他们当儿女了,可我去镇上销户口时顺带问了,人家说法律不支持断绝关系……”
他说着,一脸的仇恨:“宋老弟,我没别的意思,我一个人,咋样活不下去呢!”
“我偏不!我就是想拿一个固定工资,好吃好喝的,还要叫他们知道我有钱!”
“檀檀种地种的好,你们地里的东西我去看了,真好,以后迟早要扩大规模的。你看我家这片山,刚好就连着这里,我就给你留着,我活着,你想承包多少年就是多少年!”
“等我老了,土地我还给国家,你再接着包,咱村肯定偏着自己人。”
“到时候我把这些钱都取出来,一把火烧了,都垫我棺材里!我再给村部一万块钱,大家伙给我办个好法事,给我埋了,我这辈子都知足!”
他没说出剩下的话来,但宋三成和宋檀对视一眼,也都知道这番动作做下来,他的三个儿女又该起多少纠纷,出生出多少悔恨来……
张旺家这样子偏激吗?
偏激。
解恨吗?
解恨!
甚至宋三成装模作样安抚了两句“别冲动”之后就话风一转:
“要我说,你还是太心软了,直接把他们告了,让他们每个月给你养老费!管他一百两百的,就要从他们手里掏钱!掏个十年,你看,我嫂子的医药费不就出来了吗?”
“哪个月要是敢拖欠,不都是城里人吗?有工作有小区的,去小区里喊一嗓子不就知道了!”
两个半老头子说的激情高昂泪眼汪汪的,仿佛美好前景就在脚下,三个不孝子孙随时都能来跪地磕头,痛哭忏悔……
宋檀干咳一声,这事不能冲动。
真瞧不出来,张旺家平日里在村里的口碑多老实,如今被逼的很了,老实人也能折腾出大事情!
至于说会不会反悔再被儿女软化……那这事儿神仙也说不准。
只是就算再软化,恐怕他也不会再往外掏钱了。
就是她爸再跟人家这样聊下去,就跟劝人离婚似的,回头别两面不讨好。
可宋檀也发现了,老实人那说不定是真老实,可真老实,不代表人家蠢。反而看得相当明白。
就说张旺家刚才的话,且不说山地承包吧,就说这个工资的事,人家为啥不外出打工呢?
一来是舍不得老家,想留在这里陪着老伴。
另一方面,就得留在老家,叫这消息随时都有乡亲能传出去,一个月两千,听起来不多,可胜在稳定啊!
宋檀清了清嗓子:“那个……张伯啊,破坏人民币犯法,钱不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