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归的死很快就成了少爷小姐们新的笑柄——捉奸时摔死了, 这死法简直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
一生要强的宋夫人只能咬着牙处理他的后事, 她丈夫走得早,她就偏爱这个同他丈夫容貌七八分像的儿子,如今儿子也去了,她心中空空, 不知道感情该寄托到哪里了。
到头来, 她藏着掖着不肯给宋玉知的那些东西,还是落到了宋玉知口袋里。
宋玉知简直快笑死了——她什么都没做就天降好事。
宋玉知和尤利西斯见面时, 没有避讳地谈起了宋书归的死。
“提前恭喜您了,殿下。”宋玉知冷不丁冒出这句贺喜, 尤利西斯还以为她看破了宋书归的死和自己有干系。
尤利西斯佯装镇定, 问道:“……你在为什么事道喜?”
内心里他却有些期待宋玉知能看出他的动的手脚。
这心理就像孩童故意作恶后, 既担心受到惩罚, 又想让人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邪恶”的一面, 相当矛盾。
他看向宋玉知:这个女人对弟弟的死半点悲痛都没有,她在葬礼上挤出的眼泪已经是她能榨出的极限了。
她咧嘴笑起来,那笑容让尤利西斯感觉到冷。
宋玉知开玩笑般说道:“如果我和殿下结婚,从前我只能带一半家产, 如今整个宋家都是我的东西,你看——你的收益也翻倍了。”
……原来是在为这件事贺喜。
尤利西斯悲哀的发现自己真的因此失落了。
她说得露骨极了, 如此分明地将野心摆在明面,让尤利西斯感觉不舒服。
“……我们都知道你弟弟的死是个意外, 我认为我们不该拿这件事说笑。”
尤利西斯义正严词地反驳了她。
宋玉知可不打算道歉。
这之后他们又随便聊了些, 直到妃殿下找他, 尤利西斯才“依依不舍”地将宋玉知送走。
临走前, 宋玉知猝然道:“你那天听到了吧?”
“什么——”尤利西斯本能的抬头看她。
“宋书归做的蠢事。”她说, “你不知道?”
虽是提问, 但她摆明了是已经确定的语气。
“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尤利西斯维持着一贯的笑容,站在几步之外同她道别。
他喉咙干涩得要命,像枯槁的树,拨动一下就会哗啦掉下些死皮。
宋玉知挑了挑眉,没追问,她就这么走了。
洁琳塔王妃这次和尤利西斯约在她的私人小院,母子二人共进晚餐后互说了些闲聊的话。
这种程序化的对话流程尤利西斯已经被训练得炉火纯青了:先问一遍您身体如何,问一遍近况,最后才进入正题。
在一刻钟,足以展现母子之情的闲聊过后,洁琳塔话锋一转——
“你父皇昨日召见了夏洛特,称赞她在南部做出的功绩。”
“她敏锐得惊人,竟然能在虫潮的掩护中迅速找到被护在其中的王,将其击毙,虫群群龙无首,立刻丧失了行动力——”
“我见你父皇对她很是称赞。”
洁琳塔放下茶杯看向尤利西斯,那眼神就像在询问:你呢?你又做了什么能让你父皇夸赞的事?
尤利西斯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在他年少时,会因为母妃话中不流露出的失望而自我怀疑,愧疚,埋怨自己做得不够好。
伴随他年龄渐长,这种愧疚感逐渐衰减,被更加复杂的情绪替代。
他一直没能理清楚是什么情绪。
如今他明白了,不是他弄不清楚,而是他故意去忽略自己真正的想法。
洁琳塔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埃里克在北边也做了不少实事,我听说他和那边的贵族关系越来越好,虽然你父皇明面上没管这些,但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母妃。”尤利西斯也将茶杯放在托盘上。
他刻意让它发出脆响——就像洁琳塔每次故意用这声音来让他提心吊胆一样。
“离开皇都去往前线的确是挣军功的好机会,也更容易有出彩的表现。但这离父皇太远了——哪怕是最快速的交通工具,从边境过来也需要三天。”
“更何况他们一窝蜂去了前线,在这种情况下想做出与众不同的出彩表现,需要付出更多。”
“我们不如反过来留守皇都,好好经营脚下的这片地方。”
尤利西斯说完,“——您当初是这么告诉我的。”
所以现在,就别反过来指责我留守皇都,没有拿到建功立业的机会。
洁琳塔难得被他拂了面子。
她锐利的目光直指尤利西斯,期望从他脸上读出些蛛丝马迹来,这目光兼具施以威压的作用,好像以前一样将这个孩子压在脚下。
尤利西斯没有与她正面对峙的打算,他抬手按住太阳穴,疲态尽显。
他说:“……我有些累了。”
这句话算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暗语。
意味着这个话题该结束了,又或者这场小型会议该停下了。
洁琳塔审读他的表情,她这才发觉尤利西斯居然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尤利西斯过往的好表现她都记在心中,今天只当是他过于操劳说出的胡言乱语。
尽管她心里不太舒坦,但还是扮演了一个长辈的角色,说道:“……好吧,你该好好休息了,我的孩子。”
洁琳塔站起身,女仆上前扶住她,临走前她没忘记敲打尤利西斯。
“——刚才那样的情况,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尤利西斯心中刚升腾起的那点庆幸,在洁琳塔冰冷的警告中被打回原形。
他垂下眼看着桌布反复的纹路,恭敬道:“我明白。”
他明白,他们只是政治伙伴,而并非互相依赖的亲子。
尤利西斯登时产生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就像是个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人。
利雷的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