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修亚只觉有人自头顶浇下一盆清水, 仅有的那点温存也如消雾散了。
他审视着面前的女人,思考她还会说出什么句子。
池白松宛如对他如冷潮袭来的气息浑然不觉,依旧真诚地诉说着自己的难处。
“……我真的非常需要以赛亚先生手里的那件东西, 所以我想请求您的帮助。”
二人还保持着刚才侧身坐在床边的姿势。
池白松欺身向前,肩膀下压,扬起头来盯着他——只是因为她发现约修亚很吃这一套。
果然,对方的严厉只有那么一瞬间。
在冷静下来后,约修亚如冬日霜雪般的气息渐渐转为平静,不再那么容易分辨他的喜怒,但他嗓音依然低沉,看来兴致还是有被打击到。
他说:“……你知道以赛亚让你从我这里取走的是什么东西吗?”
池白松还没答话,就见到约修亚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很好,他多半是不想听自己回答的, 也可能是害怕自己回答“我知道”。
也许这是他的大脑让他做出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规避了一切可能受伤的选择。
她脸上依然维持着诚挚的表情,又带上几分惴惴不安的阴影, 继续听着。
约修亚坦白道:“那是一件武器。”
方才纠缠时,他的左手抓皱的床单如今被他轻轻抚平。
“是一件差点将我杀死的武器。”
他抬起手,在自己羽翼的根部比了下位置。
“只差最后一寸距离,以赛亚的剑就刺入了我的羽翼根部,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翼族力量的化身——羽翼给连根斩下。”
他平静地如一潭死水:“距离上一次有翼族被削落双翼已有两百年。”
“上一个被斩翼者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以残忍的手段杀害他人后,又在逃亡时沾染了更多无辜者的鲜血, 最终被人围剿获俘,但斩落他双翼的是其他种族。”
池白松有一瞬间目光想要躲闪。
她眸光中已经因他的话闪过了错愕和后悔, 却又因愧疚而强迫自己注视着约修亚——她知道, 约修亚此刻正在搜寻自己眼中的情感。
“抱歉, 我——”
没等她说完,约修亚就靠近了自己,鼻尖距离她越来越近,池白松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他的呼吸。
青年白色的长发已经如幕般垂落,在这个距离,恰能将池白松的面庞半掩在其中。
他收拢的双翼再次展开,好让池白松看清这充满幻梦的、完美的羽翼究竟有多迷人。
而它曾差点与它的主人分割开来,成为一块废弃的身体组织。
如今你却为了那杀戮的工具、那差点夺走我一切的东西来祈求我。
约修亚没法说出这些话。
并非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将双翼包裹着池白松,让她成为自己的暴风眼,羽翼交叠,将她拢在中间。
池白松还竭力维持着表情,却已经有些受宠若惊,“我……”
就像因为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的场景而麻痹了神经,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来,却又不敢去触碰约修亚,只在空气中无助地抓了一把。
这一刻,她表现出的内疚攀至巅峰。
约修亚话锋一转,就像在安慰已经身处不安的巅峰的池白松。
“万幸的是,我和以赛亚的那场战斗,最终的赢家是我。”
“是吗?”池白松无意识地喃喃了一声。
紧接着,才像回神似的吐露了一句真切地感慨。
“……太好了。”
约修亚凝视着她转忧为安的脸色。
“是我的错。”池白松干脆地将错揽到自己身上来。
她说:“我太冒昧了,请您忘记这个请求吧,这不合适。”
接着,又是漫长的沉默。
沉默到池白松维持这个姿势都感觉僵硬得不舒服了,约修亚才倏地抽身离开。
他兀地站起身,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我去取他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然后快步疾风地离开了。
很快,他将那柄手杖剑拿了过来。
手杖外观通体银白,只有顶端把手的位置是黑色的,上面用繁复的花纹刻印着让人看不清细节的内容。
约修亚立在原地,沉吟片刻后,他说:“我和你一起去见以赛亚。”
池白松睁大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至于诊金的事……”
约修亚朝她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一码归一码,我会付给你的。”
池白松感激地看着他。
他想让自己愧疚。
想让自己记住这次的不等价交换。
这些东西……的确能在感情中成为筹码。
——前提是,他们的感情一开始并不是建立在错误之上的。
约修亚和池白松一起从房间出来,裴烬刚想迎上去,却在看见约修亚手中的手杖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池白松没错过他转瞬即逝的异样。
他多半是在以己度人地想:约修亚居然愿意将这东西拿出来?
池白松见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跟了过来。
不得不说,裴烬是很有契约精神和职业素养的。
“以赛亚。”
约修亚来到他房门前,敲了敲门口的隔离墙。
以赛亚闻声而来,在看见这一拨人又一次以同样的阵容聚集在他房门口时,他耐人寻味的目光挪向站在二人中间的池白松。
池白松“腼腆”地笑了笑。
约修亚打断他,将手杖剑递了出去——
“我来归还你的东西。”
以赛亚这一瞬间的表情相当精彩。
他眉梢挑起,接着又皱起来,像在怀疑自己在不知情时陷入了什么阴谋,现在的他看约修亚那张死人脸都觉得深不可测了起来。
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以赛亚一手挡在自己和约修亚中间,困惑道:“我说,这不是什么玩笑吧?还是说你在搞什么鬼把戏?”
约修亚语气严肃,“这是你向池小姐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