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寒隔壁病床的同志被护士推着轮椅送回来了。
他眼睛红肿无神, 没了刚才和顾熙寒说话的精气神儿,整个人丧丧的。
顾熙寒问他,说:“老范, 你怎么了?”
老范声音沙哑,哽咽着缓缓开口, 说:“我媳妇病死了, 我妈说她已经死了好几个月, 因为我在前线一直都没法子告诉我———”
许草丫和顾熙丽同情的看向此刻正伤心的老范。
顾熙寒沉默了好一阵子,开口说:“老范, 要不要喝点酒, 我藏了一瓶。”
许草丫好想说,你一个伤患喝什么酒?
但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
轻叹了一声,默默的把两个病床边的桌子拼在一起, 打开饭盒,又让顾熙丽去清洗了两个茶缸子,说:“喝酒, 得有菜。”
顾熙寒眼眸中闪过诧异, 他以为许草丫会生气的。
毕竟刚才她还因为一个梦, 跟自己闹脾气。
“许草丫同志, 我的酒在柜子里, 你帮我拿一下。”
顾熙寒指了指存放他衣物的柜子说。
“好。”
许草丫应着,就走到柜子前, 伸手在一堆衣服里给他找酒。
“今天咱们喝个痛快,敬金凤嫂子。”
顾熙寒拿着顾熙丽洗好的茶缸子, 边让许草丫倒酒, 边说。
说完话, 他还让许草丫把病房门锁上, 说喝酒不能让医护同志撞见了。
“顾焖子,你说我老范这是什么命?”
两茶缸子酒下肚,老范脸红脖子也红跟顾熙寒倒着心酸。
“我们能从前线回来,命都很不错。”
顾熙寒回他说。
许草丫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前线的那些事情还是在顾熙寒心里烙了印。
“呜呜呜——-要是我老范死了在前线该多好,说不定还能在黄泉路上碰上金凤呢。”
顾熙寒没回他,只是默默的给他夹菜。
“顾焖子,金凤她咋就不等等我呢?”
“你说金凤她多好的女人啊,老天爷他说收就收了,还有老金,老王,老秦———他们也是人说没就没了,我心里不痛快,兄弟没了,媳妇也没了,你说为什么老天爷不把我也一起带走啊———”
许草丫和顾熙丽坐在顾熙寒的病上,听得心里难受的很。
在许草丫的梦里,顾熙寒也遭受过同样的打击,他和老范同志不同,老范同志还能跟顾熙寒喝酒诉说心酸,而顾熙寒他却把自己的痛苦压在心里的角落,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便会被压抑的痛苦吞噬着。
人活一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顾熙寒劝着老范。
顾成雨醒了,伸手就要许草丫抱,嘴里念叨着说:“草,草,肉,肉。”
“不,我范河山还不能死,我死了,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范河山看着许草丫怀里喊着要吃肉的顾成雨,嚎啕大哭起来。
顾熙寒沉闷的灌了自己一大茶缸酒,而后把顾成雨抱进了怀里,摸了摸他肉乎乎的小脸,温柔的给他夹了块排骨。
顾成雨一只小手拿着排骨,另一只小手也摸上了顾熙寒的脸,说:“不,不,哭哭,成雨,吹,吹。”
顾成欢也醒了,站起身趴在顾熙寒的后背上,嘴里也喊着:“肉,肉,吃,肉,肉。”
顾成安却咂巴着小嘴,扑进了许草丫的怀里,说:“草,草,糊,吃。”
顾熙丽把顾成安的奶瓶递给了许草丫,说:“糊糊,给成安糊糊。”
顾成安喜欢吸奶嘴,也很爱喝米糊,他两只小手抱着奶瓶子,眯着小眼睛吸着,时不时的还砸砸嘴。
“顾焖子,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家山子跟你怀里小子差不多大,这一晃都两年了,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爸———”
范山河又难受的给自己灌酒。
唉———
“———扣———扣——”
病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顾熙丽跑过去趴在门上听了会儿,跟许草丫说:“是小何,小王他们。”
顾熙寒让她开门,酒瓶子见了底,也没啥好躲藏的了。
“我的老天爷,顾焖子你咋偷偷的跟老范躲起来喝酒不喊老朱我呢。”
突然窜出来的老朱同志边说边从饭盒里拧了块排骨扔进嘴里,又拿起顾熙寒面前的茶缸子,闻了闻,不满的嘀咕着说还是从前线带回来的洋酒。
可惜一滴都没给他留。
小何,小王两个小同志忙把喝得醉醺醺的范山河扶到病床上躺着。
“范营长他这是喝了多少啊,咋醉成这样子了?”
小何嘴里碎念着,又端着脸盆出去了。
许草丫看着抱着顾成雨不放的顾熙寒,小声问他,说:“顾熙寒,你要不要也躺一会儿?”
顾熙寒摇了摇头,说:“不用。”
然后跟小王交代说:“今晚我想回部队,你去跟王主任讲一声。”
许草丫问顾熙寒,不是说明天吗?
顾熙寒回她说:“我不想住医院,不住医院。”
顾熙丽端着盆水跟在小何后面回来,听着她哥的话,心里难受,小声和许草丫说:“听奶说,自打我妈在医院没了,我哥就讨厌医院。”
等他大了,就算讨厌他也不会开口说了。
许草丫懂了,就算没了以前的记忆,顾熙寒心底排斥的东西不会变,不喜欢的还是会不喜欢。
许草丫拧了毛巾,给顾熙寒擦了擦脸,哄他说:“好,不住,咱们不住医院。”
小王回来,身后跟着一脸气愤的姜文雪。
她直接走到许草丫面前开口说:“许草丫同志,顾熙寒同志的身体情况现在还不能出院,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私心,不顾他的身体。”
老朱同志扫了姜文雪一眼,说:“姜医生,人家夫妻的事情,咱们外人还是少掺合的好。”
姜文雪直接不客气的回老朱说:“我是顾熙寒同志的床位医生,我要为我的病人身体负责。”
许草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