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太宰治面色苍白地依附在河岸边。
他的肤色一向是惨白的,原因分不清是因为常年未曾照射日光还是因为频繁新增的新鲜伤口导致的失血过多。
浸泡了河水的绷带止不住地往下滚落着水珠,顺着发丝的弧度,割裂了视线。
河面上漂浮着残碎的怪物肢体,随着风向往下游流淌。
这些不是来自“永夜”的怪物,应该是受到某种水生怪物的疯狂光环影响异变了的普通动物。
失去理智,行尸走肉,不再需要繁衍和进食,维持着表面的假象一般继续着生前的周期活动。
与生前的唯一区别是,一旦有生物踏入这些异变动物的活动轨迹,它们就会群起攻之。
因此在与水下的怪物战斗之前,先把杂兵清场是很有必要的。
许是身体的温度丧失到了一个极点,少年太宰治甚至感到了冰冷的河水在逐渐升温。
温暖地令人留恋,留恋地另他几乎就要松开手指放任身体重新在河流里沉浮了。
西装款式的黑色外套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明明是虚披在肩膀上的衣物,在主人大动作的折腾了一番它也仍然好好的待在原位。
看起来像是为了耍帅用针线将外衣和衬衫的肩膀处缝合在了一起一般。
少年太宰治将暗影剑插/进岸边,一个用力借着河水的浮力翻回岸上。
血液荡着墨水一样浓稠的涟漪,渗透出了衣物,在浪潮下逐渐与河水混为一体。
单从出血量来看便能看得出,他伤得不轻。
与其说是伤得不轻,倒不如说是原本就未曾愈合的伤口在反复的撕裂中开始恶化了。
光顾着布置战斗计划,忽略了自身身体承受能力的少年太宰治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人类真的好脆弱。
他想。
如果中也在就好了,操控重力的异能力几乎万能到作弊。
“太宰?”
男人低沉的声线仅是瞬间便被淹没在了无数凄厉的嚎叫声中。
少年太宰治抬头,身体上的疲惫扩散了灵感的敏锐,被绷带与发丝割裂的视线朦朦胧胧地出现黑色的鬼影。
那是梦魇,同样是影魔的一种。
梦魇会被人类的虚弱吸引,像盘旋在尸体上方的秃鹫,围绕腐肉嗡嗡作响的苍蝇一样,挥之不尽杀之不绝。
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少年太宰治无所谓地想。
直接传入脑海的尖啸声与低沉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少年太宰治就这样对任何声音都无动于衷地继续他的工作。
这条河里的杂兵已经清场完毕了,现在他可以将河里的怪物引出来剁碎烧汤喝了。
受到疯狂光环的影响,他的听觉时不时就会被不属于现实的声音困扰着,举一个例子来比喻的话,类似是身处一个嘈杂的菜市场,然后试图去分辨谁说了什么一样。虽然并非不可行,只是长时间实施起来未免有些耗费心力。
这就是为什么在普通人眼里,少年太宰治有些不太爱搭理人的理由。
少年太宰治脚下的影子延伸出了黑色的枝杈,刺穿了距离他最近的那只梦魇。
梦魇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可是男人的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
“太宰,你有看到孩子们吗?”
少年太宰治完好的独眼中,黑影逐渐凝聚成了人类的模样。
来者是一个红发的男人,他双目冷峻面色严肃,穿着沙色的外衣和格纹衬衫,步伐有些急促。
“你......这是又入水了?伤口还增加了?需要我给你的手下打一个电话吗?”红发的男人迟疑道,手在口袋里摸索起来。
少年太宰治沉默不语。
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认识的人。他想。
但基于丧失理智后很多记忆也会变得模糊不清,红发男人是被少年太宰治遗忘的故交也并非全无可能。
如果不是自己一笔一划雕刻在祭坛上的名字,少年太宰治在独自挣扎着生存的漫长时间里,连唯一的伙伴都会忘记吧。
慢慢模糊的相处,慢慢褪色的样貌,慢慢地忘却掉他的姓名。
慢慢地,到最后连自己的存在都遗忘掉。
冷风拂面,身上冰凉的河水越发冻的少年太宰治浑身发颤。
他穿的并不厚实,湿透了的衣物失去了最重要的保温作用,加上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少年太宰治甚至产生了一种还不如淹死在河水里的自弃想法。
「至少那会非常温暖吧?」
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试探地释放出灵感想要以此代替视线辨认对方是人是鬼的少年太宰治猛地咳嗽了起来。
那是某种无法用耳朵辨认的,及其刺耳的声音。
它像是大型野兽呲啦呲啦的磨牙声,又像是粉笔划过黑板发出的尖锐嚎叫。
比耳鸣还要具有穿透性,比窃窃私语还要具有存在感,是不存在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人耳无法辨别的语言。
嘈杂,烦躁,愤怒,狂暴......充满了混乱的情绪,即使捂住耳朵刺穿耳膜也无济于事,因为它并非是用“听觉”听见的声音,它可以被舌尖触碰,被呼吸追逐,被视网膜捕捉,甚至是可以被十指抚摸。
是足以令人发疯的折磨。
随着红发男人的靠近,交错的尖嚎便越是震耳欲聋。
少年太宰治止不住地咳嗽干呕起来,肺里混着肉沫的粘稠血液不断溢出五指的缝隙。
“太宰,你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是番茄酱。”少年太宰治咽下嘴里的血沫,睁着眼说瞎话。
无论是血腥味还是色泽,真实的血液都与番茄酱天差地别。
少年太宰治已经做好了与未知怪异战斗的准备。
但红发男人立刻便相信了太宰治的话。
他掏了半天都没能在口袋中找到手机,只能收回一无所获